梅子战战兢兢,应了声往里头走,经过的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眼睛往楼上的屋子看,屋门关着,她晓得,她崽应该是在那屋里头,也不晓得有莫有烧,那么长一道口子,血好像到现在还在她面前流。
巴三把她看向楼上的眼神看在眼里,烦躁得在后头干脆踹了她一脚,见到梅子往前面一个踉跄,心情没有松快,反而更烦了。
“只要你男人老老实实打听了消息回来,你屋崽我不会动,快去做饭,你也莫有想让你崽饿肚子吧?”
梅子听到这话连忙点头,飞快的站直了跑着去换衣服。
见她听话,巴三提着刀阴沉沉的上了楼。
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从山上夺宝的模样,整个人瘦得厉害,旧衣服在身上显得空空大大。颧骨突起,不大的眼睛又混浊又深沉,眼白布满了血红的血丝,没有打理长得密厚杂乱还枯黄的络腮胡子,整个人又凶又悍,像是站在随时就可能爆发疯狂的边缘,菜刀不离手。
进了屋,屋子一角的小男孩看到他赶紧抱着腿往后躲,然而巴三几步冲上去就把他拎了起来给了一巴掌,然后拿起一边的麻绳把这孩子面朝外,按在自己怀里,两只手迅速扯着麻绳两端把孩子连着自己牢牢捆着固定在胸前。
绑好了他拿着刀背拍着孩子的脸不耐烦的骂:“小兔崽子,再哭就再剁你一刀。”
小孩子被他这一吓,原来只敢捂着嘴抽咽的手捂得更紧了,瞪大了眼不停的发抖。
巴三见他老实了,这才走到屋角的夜壶那里放了水下了楼,坐在桌面前拿着刀背轻轻砍着桌面,眼睛死死盯着打水进来淘米做饭的梅子,心里头却是在想着事。
忍了这些天,看着自己一天一个样子,和从前全莫得半点相像,巴三才起了心思,昨天逼着这屋的男人穿着他的衣服去外头帮他转悠转悠,打听一下消息。
男的先还不肯,巴三火起来了,拿刀抓着这屋的崽就往这小子左手上划了一刀,见了血,那个男人才老实,生怕巴三再伤害孩子,赶紧的换上了衣服戴上老旧淘换来的洋人的宽边檐帽子出去的。
结果出去了一天一夜,都冒看到人回来,巴三的心直往下沉:怕是出事了。
这地方不能呆了,大老板能耐大得很,后头还有日本人,自己得赶紧走,呷了饭就走,还好自己现在又瘦又长着胡子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只要再改一下走路的姿势,走到外头应该一下子不会被认出来。就是这屋里的女人和孩子……
还是留不得,要是她男人出了事,那些人找上来,到时候从她嘴里听出来半点关于自己的消息,自己还是跑不了。大妹子,小伢子,怪就怪大老板,要不是他把我巴三逼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对不起你们。
心里打定了主意,巴三阴狠的监视着梅子做好稀饭,端了咸菜还切了个咸鸭蛋来吃饭。
梅子小心翼翼伺候着巴三吃饭,眼睛不时看向自己的崽。
巴三就是吃饭,左手还拿着菜刀拍在孩子的脸上,孩子不敢哭出声,只拿一双眼睛用力的看向他的母亲,看得梅子心里又害怕又担忧。
等到巴三把饭吃完了,梅子赶紧扒了两口饭菜就收拾,她端着碗和盘子往灶那边走,把东西放到土台子上,一转身就对上巴三那又阴狠渗人的眼睛,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肚子一阵剧痛。
巴三连下狠手,咬牙切齿的看梅子倒在地上,抬手拿刀割了绳子,孩子掉在地上,哭着爬起来爬到他母亲身边去摇瞪大了眼没有动静的母亲,刚哭出两声,嘴就被巴三捂住。
做完了这一切,巴三把身上染了血的衣服脱了,拿着灶台还剩的水匆匆洗了脸和手,还抹了下头发,走到屋主的屋里翻箱倒柜找出男人的衣服穿上,又弄了几件打了个小包,然后满山找藏钱的地方,最后终于在床下的地里挖出来一个陶罐子。
他把里头的铜板大洋都倒出来,大致数了数后分成数分,撕了衣服打成一小包一小包往身上藏,最后藏了包放到放衣服的包袱里,这才不舍的看了下菜刀,把包袱一卷背到身上,走到门口拿了门栓,站着贴门听了好一阵,听到外头像是莫得人走动,这才闪身快速出了院,带上院门后把伞撑起来往下倒,挡住脸,迈开大步就往巷子去大街的那头走了。
他走了三四十米,隔壁院子的大婶屋里就开了门,大婶跟她男人站在院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喊:“梅子,在屋里莫?你屋里不方便,我屋男人帮你们挑个水,要得不?”
她喊着,手下的门板顺声吱呀受不住力往里退开了一条缝。
大婶子奇怪的道:“人出去了?怎么莫关门?”
她男人催她:“再喊两声,看莫老七两个是不是真的要挑水,不要挑我就去推水卖了。”
大婶子于是又扯开喉咙喊起来,巴三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