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拉上来就知道了,叶清弋没提前透露,只是跟着点头,点得很是缓慢,目光游离,他想起另外一事了。
要办赏花宴怎么可能落了他将军府?是他散值要去赴宴时,偶然听见旁人议论他,说他若不是叶将军独子,凭他一个小小中尉哪里能够得上赏花宴的资格?
听了这话,他自然是怒从心头起的,当街发作又难堪,只好忍着气打道回府,回府时碰上叶望璇献宝似的要拉他去看小鱼,他积攒的一腔怒气都撒给了手里的鱼食,一个不小心,鱼食喂过了,等叶望璇回来再看,十几条黄曼鱼全都掀肚了。
叶望璇刚得的宝贝没了,就等着叶清弋睡着的时候下手报复,这才有了叶清弋刚醒来时的一张大花脸。
叶清弋想着上一世自己的年轻气盛,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带得一旁等得无聊的沈荣铮也开始神游。
叶清弋感到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扭脸看去,只见青绿官服穿得板正的沈荣铮和煦地笑着,眼中的情谊青涩得像是初春刚冒的芽儿。
他比叶清弋还大两岁,平时行事也稳重,这会却有些怯,试探着:“望璇妹妹看见小鱼,可还高兴?”
“原来是你送的?”叶清弋眯起眼,警惕道,“你一个外男……”
沈荣铮连忙解释:“我是命人送去给你的!不会叫人捉到话柄!”
叶清弋愣了:“给我?我怎么不知道?”
沈荣铮低头笑着:“名义上是给你,但我知道望璇妹妹爱跟你闹,一旦看见了必定会要过去,如何?她可还喜欢?”
“喜欢啊……”叶清弋点点头,“我也喜欢,既然是借我的名义,那你再送一次,给我,我也要。”要去赔给那丫头。
他跟沈荣铮是好友,他知道沈荣铮的心思,可沈荣铮身份特殊,他是御史中丞沈复之子,沈复身为言官,虽然始终出于风暴中心,但他却只想自己的孩子顺遂无虞,对褒贬不一的将军府唯恐避之不急,迟迟不肯成全沈荣铮的心意。
后来将军府变天,沈复更不可能松口,沈荣铮没等到父亲松口,却等来叶望璇下嫁侍郎的消息,之后的五年,临到叶清弋死前,沈荣铮始终没有娶妻。
沈荣铮或许是个痴情种,但叶望璇等不起那么久,叶清弋笑着拍打沈荣铮的肩:“沈兄对我妹妹真是好,你放心,我替你去问我爹娘,要是他们同意,以后望璇就是你的义妹了!”
没顾上看他呆愣的样子,叶清弋拉着他往井边走,“是不是拉上来了?沈大人来看看?”
井底的人是死透了的,只能上面的人吊着绳子爬下去,把绳子在死者身上绑好了再拉上来。
还没拉上来的时候大家都围着看,快拉上来的时候大家伙都捂着鼻子散开了。死人屎尿失禁,井底又沉着腐土,那股子味道蹿上来,除了仵作,谁受得了?
“你们在干什么?”
尚书府后门出来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被人簇拥着,骂道:“府中还留宿着昨日赏花宴的客人,你们吵吵嚷嚷地闹什么?不过是个不长眼的下人死了,也值当这么多人来查?”
二皇子操办的赏花宴闹出了人命,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但廖原认出了叶清弋和沈荣铮,只好将口气放缓,对着叶清弋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礼,“叶中尉,昨日的宴会也不是没有送去请帖,大人昨天没来,怎么今天就上赶着来了?”
饶是尚书之子,话也不该说得如此难听,沈荣铮想开口辨一辨,却被叶清弋拦下了,他这举动倒是更让人口无遮拦了。
“我说叶大人,您合该是府上座上宾啊,怎么,怎么——”廖原扇了扇鼻子前的味道,“来我府上也不说一声,到后门去做打捞死尸这等子晦气事,大将军知道了也是要生气的啊!”
叶清弋摸着腰间的匕首,瞪他:“你也配说我爹?”
他一急就更让人来劲了,“不说大将军,那我可要说说叶大人了,我那贱妾养大的堂哥啊,武举时连殿试都没进,如今在京郊军营也做了个营头,不如下回我攒个局,你俩见见,叶大人有什么请求也跟我那堂哥说说,你看如何?”
“你堂哥?”叶清弋指着廖原,冷笑不迭,“你堂哥是什么玩意?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叶大人休得胡言!我是担心你在市监所屈才了,这才想要帮帮你,你不满意这事也就作罢,怎么恶语伤人?”
拐着弯子骂人,叶清弋是对付不了这种阵仗的,沈荣铮看着他,死死地按下他腰间出鞘的匕首,低声斥道:“不可!”
叶清弋脸都憋红了,两只猩红的眼睛像是要暴突出来,手背上青筋暴跳,廖原看着他这个样子,想起他能手抡八百斤大刀的传闻了,有些怕了,但沈大人按着他,周围又有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道:
“叶大人好似生病了,还不快送送叶大人?”
“不要你假好心!”叶清弋甩开沈荣铮的手,指着廖原,“你可看好了!是他要赶我走的!”
“清弋!”
沈荣铮看着叶清弋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可叶清弋留下来又不知要遭受多少恶语,走就走罢。
邓栎和三个小卒不敢跟尚书之子呛,但没少在暗处偷偷打拳泄愤,这会看着上司暴走离开,他们全都目瞪口呆,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是不是也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