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ther)公开悔过,收回他抨击教皇及其顾问班子的主张。他拒绝公开认错:“我不会收回任何一点主张,因为违背良心做事既不正确,也不安全。”而且他也不打算寻求妥协:“我将坚持到底,我不能屈服。”'3'路德拒不让步的态度是以他自己的立场的神学性为基础的。在确定什么才是正确的问题上,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长期来看,他的坚定立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抨击最后引发了新教改革运动,从根本上改变了中世纪的天主教会。①与此相仿,查尔斯·戴高乐(Charles
de Gaulle)也借助拒不妥协的力量,在国际关系竞技场上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参与者。正如他的传记作者唐·库克(Don
Cook)描述的那样,“(戴高乐)单凭自己的正直、智慧、人格和使命感就能创造力量”'4'。不过,说到底,他的力量是“拒不妥协的力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作为从一个战败且被占领的国家逃亡出来的自封的领导人,在与罗斯福(Roosevelt)和邱吉尔(Churchill)的谈判中仍然坚守着自己的立场。20世纪60年代,他作为总统说出的“不!”迫使欧洲经济共同体多次按照法国的意愿修改决策。
①
路德的声望远远超出了教会的范畴,还延伸到“铁幕”的另一边。比如,民主德国自己生产的小汽车瓦特伯格(Wartburg)就被开玩笑似的称为“路德”;很显然,意思是说这种小汽车会变得跟路德一样死硬,拒不动弹。
在讨价还价当中,他的拒不妥协态度究竟是怎样赋予他力量的呢?一旦戴高乐下定决心坚守一个立场,其他各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要么放弃。比如,他曾经单方面宣布要将英国拒于欧共体之外,一次是1963
年,一次是1968年;其他国家不得不从接受戴高乐的否决票和分裂欧共体两条出路当中做出选择。当然,戴高乐非常谨慎地衡量过自己的立场,以确保这一立场会被接受。不过,他这么做往往使法国独占了大部分战利品,很不公平。戴高乐的拒不妥协剥夺了另一方重新考虑整个局面、提出一个可被接受的相反建议的机会。
在实践中,“坚持到底,拒不妥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理由有二。第一个理由在于,讨价还价通常会将今天谈判桌上的议题以外的事项牵扯进来。大家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贪得无厌的,因此以后不大愿意跟你进行谈判。又或者,下一次他们可能采取一种更加坚定的态度,力求挽回他们认为自己将要输掉的东西。在个人层面上,一次不公平的胜利很可能破坏商业关系,甚至破坏人际关系。实际上,传记作者戴维·舍恩布伦(David
Schoenribrun)这样批评戴高乐的盲目的爱国主义:“在人际关系当中,不愿给予爱的人不会得到爱;不愿做别人朋友的人到头来会一个朋友也没有。戴高乐拒绝建立友谊,最后受伤的还是法国。”'5'一个短期妥协可能从长期来看会是一个更好的策略。
第二个理由在于达到必要程度的拒不妥协并不容易。路德和戴高乐通过他们的个性做到了这一点。不过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一种顽固死硬的个性可不是你想有就有,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尽管有些时候顽固死硬的个性可能拖垮一个对立者,迫使他做出让步,但同样可能使小损失变成大灾难。
费迪南德·德雷赛布(Ferdinand de
Lesseps)是一个能力中等的工程师,具有非同寻常的远见和决心。他由于在外人看来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建成了苏伊士运河而名噪一时。他并不认同不可能的说法,因此完成了这一伟业。后来,他照搬同样的思路,试图建设巴拿马运河,结果演变成一场大灾难。①
尽管尼罗河的沙子让他备感得心应手,热带瘴气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德雷赛布的问题在于他顽固死硬的个性不允许他承认失败,哪怕战役早已输掉。
我们怎样才能做到有选择的顽固死硬呢?虽然我们没有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却有几个办法可以帮助达成约定,并且维持下去;这是第6章将要谈到的内容。
5 .给猫拴个铃挡
童话故事里有一个给猫拴铃挡的故事,大意是这样:老鼠们意识到,假如可以在猫脖子上拴一个铃挡,那么,它们的小命就会大有保障。问题在于,谁会愿意冒赔掉小命的风险给猫拴上铃档呢?
这个问题同样摆在老鼠和人类面前。占据支配地位的党派或独裁暴君怎样才能通过规模相对较小的军队长期控制数目很大的一个人群呢?整架飞机的众多乘客为什么只要出现一个持枪劫机者就会显得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在这两个例子里,只要大多数人同时采取行动,就很容易取得成功。不过,统一行动少不了沟通与合作,偏偏沟通与合作在这个时候变得非常困难,而压迫者由于深知群众的力量有多大,还会采取特殊的措施,阻挠他们进行沟通与合作。一旦人们不得不单独行动,希望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问题就出来了:“谁该第一个采取行动?”担当这个任务的领头人意味着要付出重大代价,甚至可能付出生命。他得到的回报则会是死后的光荣或受人感激。确实有人在想到责任或荣誉的时候会感到热血沸腾,挺身而出,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么做的代价超出了得益。
在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首次谴责斯大林的大清洗运动。他那充满戏剧性的讲话刚刚结束,听众里就有人大叫起来,质问赫鲁晓夫自己那个时候又在做什么。赫鲁晓夫的反应是请提问者站起来,报出自己的姓名。听众一片沉默。赫鲁晓夫答道:“当时我也是这么做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以前都见过这样的例子。这只不过是涉及超过两个人的囚徒困境;你也可以把它称为“人质困境”。现在我们要用这个困境阐述一个不同的观点,确切地说,就是惩罚经常压倒回报而处于上风。独裁者可以通过向大众提供物质乃至精神安慰保持局势稳定,不过,这个做法可能需要付出高昂代价。建立在人质困境之上的压迫和恐吓可能是一种代价小得多的替代选择。
①
苏伊士运河是一条位于海平面的通道。由于土地本来已经较低,又是沙漠,挖掘起来相对容易许多。巴拿马的海拔要高得多,沿途分布着许多湖泊和茂密的原始森林。德雷赛布打算一直挖到海平面高度的计划落空了。又过了很久,美国陆军工程兵采取一种完全不同的思路,建起一系列船闸,充分利用沿途的湖泊,最终取得成功。
这一原理有很多例子。在一个大型出租车队里,汽车经常是由调度员派给司机的。车队里既有好车,也有年久失修的老爷车。调度员可以利用他的调度权向每个司机收取一点贿赂。谁若是拒绝行贿,就一定会得到一部老爷车,而那些愿意合作的司机就会“抽到”上上好签。①
这么一来,调度员是发达了,但司机们作为一个群体,面对的还是他们就算不贿赂调度员也能得到的同样一些汽车。假如司机们联合起来,也许可以结束这种被迫行贿的日子,间题在于怎样才能组织起来采取行动。问题的关键不是调度员能从行贿者那里得到多少好处,而是他可以严厉惩罚那些不肯行贿的人。
将租户从实行房租控制的公寓中赶出去是另外一个类似的例子。假如某人在纽约买了这么一幢房子,他有权赶走一个租户,这样自己就能住进去。不过,这个规定最后却变成了赶走全部租户的权利。一个新房东可以对住在1A房间的租户说:“我有权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因此,我打算把你赶走,搬进你的房间。不过,假如你肯合作,自愿离开,我会给你5000美元作为报答。”对于一幢实行房租控制的房子的价格而言,这个数目只是九牛一毛(虽然这笔钱确实可以在纽约买一堆地铁票)。租户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拿着5000美元走人,二是什么也得不到,还是要走人,当然他选择前者。接下来,房东向1B1
的租户说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