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桂杨也出来了,目光凌厉的对我照了好几眼。我知道,他一直怀疑我。
“是公子亲笔。”梓博说。“这事怠慢不得。我趁夜送去。”
桂杨犹豫一下,跟他一起走了。我闷闷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心里总是不定。那封信的内容已被我一一誊在记事本上了,看不懂的字我就照葫芦画瓢的画下来。我算是做贼不?否则怎会这样心虚?无论如何,1000年前的政治斗争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活在现代的小丫头,偷窥了一点历史深处的机密。
我和衣躺在床上,集中心思去想边城,想着他的钢琴声,在琴键上起落的手势……我辗转反侧,在边城的琴声里,浮现的尽是公子萧索的背影。现在我知道公子那一份挥之不去的忍耐是什么,那是他的矛盾。他的压力委实太重,一面辅助相国,内在却和相国矛盾难解。我从没见过这样矛盾,担子这样重的人。
一阵凉风过来,我忽然醒了,没睁眼,全身便僵硬,一把冷森森的东西正搁在我脖子上。
“别做声。听我说话。动一动就没命。”来人沉着嗓子说。
我一动也不敢动,脑中却转过无数念头,怎么进来的?门还是窗?为什么找上我?我的事败露了?
“你做了什么好事?以为瞒得过旁人?”那持刀的人问我。
果然,是有人发现了我偷看公子的信?我咬紧牙关不做声,暗叫自己镇定。看过了那么多间谍片,反战片,警匪片,我还是有点定力的。
见我不做声,来人又将刀刃压了压,薄冰一样抵在我喉头,我几乎嗅到兵器那股子特有的冷酸味。
“好硬气,不招?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忽然窗外有声,似是一队侍卫经过,有人在说,刚见的人影,怎么就不见了?听声音似乎是梓博。
不速之客收起了匕首,向着旁边的窗户跃去,一闪,消失了踪影。
我躺着,被汗浸湿的衣服变得冰凉贴在背上。我在黑暗中睁大双眼,静了片刻,听那队人的脚步声过去了,我快速起床赶出门去。
月光把几条路照得清楚,我也在心里飞快盘算,往南是内府,那人断不敢去,侍卫刚刚经过往西,那么那人只可能往东去。那正是通向半日园之处。我一边疾赶一边心里奇怪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是的,我知道我身上有股冲劲,爆发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那人挑动了我的神经,我怎样也要查到他是谁。
半日园在月光下幽深如海,我隐约见到那条黑影进了那片树林,我犹豫一下,还是跟了进去,略走几步,停了下来。
密林处是两人相对而立,都穿得黑黝黝的,嗓子压得低低的,一开口,却都不是拿匕首夜袭我的那人口音。
一人正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明明说好的,500两金,可捐一个知事,怎么忽然翻了一倍?”
对面那人肩膀微耸似乎在冷笑,他开口说话,我惊得站也站不稳了,那是……桂杨?
“500两金?现在是什么世景?”桂杨在冷笑。“老大人肃清御史台,有多少御史都贬到地方上去上任?现在外省的好缺都被贬去的大人占了。你出500两金,就想要一个肥缺?”
拿出金子的人好一阵犹豫,终于说,我再加500两金,但愿老大人言出必行。
他真的又从衣袋里掏东西,这次不是包裹,是厚厚一叠契约般的纸折。桂杨接过来,检视了一番,仔细放进衣袋里。两人又讲两句,拿金买官的人准备走了,桂杨停了一停,待那人转身,忽然抽出长剑,一剑刺出去。
我使劲掩住嘴,掩住一声惊呼。我眼睛瞪得眼珠也痛了,这是什么?我偷窥到的,是一场活生生的……杀人?
买官的人已经倒下,桂杨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条布带,一抖开,居然是个好大的袋子,他将尸体驮在背上便走了,手脚真是熟练利索。嘿嘿,经常干这事吧?
我不声不响的藏着,心跳的轰响。谁能想到桂杨居然是这种人,背着公子收金卖官。但他只是个侍卫,哪有这样大的法道?等等,他真的是一人行动么?会不会和公子有关?我又出了一身汗,接着否定自己,公子不可能知道,公子是那样的励精图治,一心只想帮助相国推行新法。这事只能是桂杨一人所为,正因为他没有权力卖官,所以才在收钱之后杀人灭口。
这样一想我心定了许多,无论如何,公子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公子。但公子是有危险的,他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狼子野心。
一个大胆的念头跳进了我的脑子,我立刻向着内府奔去,我要去告诉公子,我一刻也不能迟疑。是的,我就是这么个冲动的人,我不去想我和桂杨之间,公子会信谁?如果公子不信我,我立刻就轻则被逐,重则被杀。但我想不到这么多,我只想要公子平安,谁也不能哄骗他,谁也不能害了他的名誉。
风将我滚热的脸刷凉,我终于看到公子书斋里的烛火,静悄悄,温热的映上窗纸。他从不休息。
暗里有两名侍卫悄没声的逼近了我,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大声说,我要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