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虽然并无灯火照耀,但纳兰轩知道,穹顶,是仿佛天罗地网的红色纱帐,仿佛新婚般,却又不似新婚,因为那不是鸳鸯,而是如血的芙蓉花,笑靥如花,明媚生辉,却也是如此决绝而哀伤,那是一种不争的凄美,一如儿时在芙蓉花攀看见的爹爹,绝世容颜,倾国之姿,虽然总是笑意盈盈的面对著自己,可内心深处却隐约泛起一种窒息的哀伤,甚至是绝望,世人面对至亲的死亡无一不是伤心欲绝,可自己,却只是一叹:他终究还是走了。
只是喘息了片刻,只是刹那的失神,身子便就交合的姿势被翻了过去,背对封玄奕趴在了床上,早已酸软无力的膝盖哪里支撑的起两个人的重量,可封玄奕却执拗的将人拖起来,将腰部高高托起,腰身顶送,继续著又一轮的占有。
“……啊……嗯……哈啊……呀……啊……唔……”
喘息声,啧啧粘腻的水声,以及床榻“嘎吱嘎吱”的摇晃声响了一夜,直到天边隐约翻出些鱼肚白才有渐熄的趋势。
而屋外,凤仪宫的宫人和封玄奕自毓鎏宫带来的宫人就这麽在殿外听了一夜,即便是宫中了老人了也很少听见过这麽激烈的情事,一个个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却时不时的交换著一个忍笑的眼神,罕见皇上如此失控,同样罕见皇后如此配合,多日来萦绕在後宫的低气压终於可以雨过天晴了。
宫人们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劈里啪啦直响,可反倒是跟在封玄奕和纳兰轩身边的莫言和纪煜一个个忧心忡忡脸色渗人。
若真能像旁人想的那般简单,他莫言也乐得如此,只是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怕是往後,即便是低气压的日子也难以得见,前朝後宫甚至天下,恐怕就要因此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无论是定北侯纳兰健老将军的遗子还是当今西凉南阳王,没有一个不是敏感的身份,更何况以他和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纠葛牵绊,怕是终究要走进死胡同,若是能放手,他莫言愿第一个做坏人,可万事难求一个倘若,因为皇上早已陷了进去,不是皇上看不清,也不是纳兰轩做的怎样天衣无缝,而是一个百般挑衅不屑於遮掩甚至处处暴露,而另一个,更是甘愿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奈何覆水难收,旧情难在……
一尚贪欢,若只是欢愉而无真心,那该多好?
若感情能像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该多好?
若真心不过二字并非真实可有可无,那又该多好?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不愿醒来,却并不是什麽美梦,总是睡不安稳,总是睡不踏实,多梦,辗转,惟独在此刻能享有片刻的宁静,即便同样是梦,茫茫白雾漫无边际的梦境总比纷乱无序杂乱无章的庞大信息量要好的多。
梦里,不再有那麽多纠缠,也不再有那麽多纷乱,仿佛一切都是平静的,和顺的,你可以随心所欲,也可以心如止水,没有人会对你有任何要求,更不必强求自己去做那麽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舒适的,宁静的,仿佛找到了寻觅依旧的港湾,可以遮风避雨,无怨无悔。
可总是有什麽东西不让人省心,朦朦胧胧的在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不想听吧,它偏响个不停,想听听它到底在吵吵个什麽劲儿吧,它却突然没了声响,一阵烦躁涌上,却突然被充斥在周身的温暖所熄灭,轻柔的,温和的,让人舒心,让人莫名放松。
可梦总是梦,无论多麽留恋,无论多麽令人沈醉,醒来是注定的,就像现实同样注定的是残酷的。
睁开双眼,豔阳早已高悬,日上三竿,大红的芙蓉帐承著辉光,刺得纳兰轩瞳孔发胀,可也如此娇豔的让他无法移开视线,有那麽一瞬间,纳兰轩弄不清是自己在看它,还是它在盯著自己看。
身体已经被打理乾净,连被褥都换上了新的,低头,透过不知何时换上的亵衣大敞的衣襟,毫不意外的看到自己胸口的斑斑点点,不需动弹,已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麽情况,放纵的情欲过後,胸前的两点到现在还隐约有些微微的刺痛,腰部以下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
支起身,锦被顺势滑下,一把撩开帐幔,侯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纪煜一个激灵,急忙凑了上来请安,恭声问道:“主子需要什麽只管知会奴才便是。”
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纪煜把枕头垫在背後,後穴传来的刺痛让纳兰轩不禁皱眉,暗骂自己失了分寸。
“本宫要你找的人找来了麽?”几乎呻吟一夜的嗓音暗哑的性感,实在让人无法不想歪,可纳兰轩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反倒甚是享受,甚至引以为傲。
“昨个晚上就找来了,现在正在殿外候著,主子要什麽时候见?”
“就现在──”撩开胸前的碎发,不禁一怔,染上的黑色已经褪尽,恐怕现在自己该像个鬼一般,一头华发,而他,应该也见到自己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不知是作何感想,是得意,是厌恶,是遗憾自己这麽不经折腾,还是──
“……我愿褪下一身骄傲……所以……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夜色朦胧,好像是昨夜,好像是前夜,好像……记不清了,可为什麽会说这句话,为什麽是他对我说这句话!
心跳仿佛的莫名的一滞。
不可能!
断然否定一切的可能,早在离开帝都的刹那,早在攀上宫墙的刹那,早在他根本无法回应对自己的信任的刹那,纳兰轩已然心冷如灰绝情绝爱,如今支撑著自己的,可以拥有的,只有恨和报复!
纳兰轩,可被天下人辱,却唯一不能被真心相待之人如此侮辱,即便是曾经也不可以!
(11鲜币)第四十四章 示威 中
第四十四章 示威 中
“宣。”蹙眉敛神,不著痕迹的将华发拢到身後,恍惚只是刹那,不曾动摇,不会动摇,现在是,将来也是,既定的事自然没有改变的可能,一如出鞘的剑,断不可能一无所得,丧子之痛,切肤之恨,怎可因为一句话而荡然无存?!无论是真是假,凝轩和封玄奕之间的一切早已不在,而纳兰轩和封玄奕之间,原本就什麽都没有!
“可是,”纪煜异议道,“启禀主子,院中各宫娘娘和公子们自辰时起已来中宫请安,如今已恭候多时,公子不去先去祖制的晨昏定省?”
纪煜不提纳兰轩倒还真忘了还有这麽一码事儿,原本还在君位时便甚少在外走动,即便是对中宫的何怡兰虽无轻蔑之意,却当真没有几次受过规矩,本还想著挑个时间好好会一会韩瑞风,如今倒送上门来了。
“不急,不急。”双眼微眯,放松身体靠在软枕上,享受著朦胧的豔阳,纳兰轩一派慵懒闲适,“他们既然愿意等,就让他们好好等,等个够,”眼波流转,又补充道,“不过别让他们在院子里吹冷风了,怎麽说也是皇上的人,冷著冻著了倒是本宫的罪过了,宣他们进殿,在主殿上赐座上茶,好好等等。”
“是,”纪煜领命,起身弓著腰退了出去,“奴才这就去通传。”
纪煜前脚刚踏出寝殿门槛,小九和荷香便函著腰低著头挪著碎步电打的似的走到寝殿内室,隔著屏风,在屏风外跪下请安:“奴才(奴婢)小九(荷香),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退那麽远做什麽?”纳兰轩轻笑。
闻声,小九和荷香相视一眼,一同起身,挪著碎步绕过屏风跪在床前,低眉敛目拉拢著脑袋,好像犯了什麽天大的罪过似的,胆战心惊的等待受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