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剑晨顿了顿:“我亦很想师父收你为徒!”
步惊云私下一阵感动,剑晨对他的一番好意,他怎会不明白?只可惜,他与世间所有人都无缘。
剑晨见他似在沉思,以为他在犹豫,于是便继续道:“惊觉,不若待我回去向师父求情,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他本是好言相劝,但步惊云一听其说及“求情”二字,蓦地面色一沉,一边举步前行,一边道:“不用了!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最后,他还是要说同一句话,他还是依然故我。
剑晨呆住,料不到他倔强若此,此时步惊云又再擦身而过,口中犹在道:“我和你所走的路是绝对不同的!孤独上路,才是我的命!”
他已逐渐远去,但仍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自顾说:“但无论如何,十分感激你们在这段日子内,使我没有那样寂寞,再见……”
这一句是步惊云由衷之言,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剑晨凝望他逐渐远去的伶仃背影,忽然之间,他像已感受到步惊云那份寂寞无奈,不自禁地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膊上,剑晨回头一看,正是他的师父,急道:“师父,惊觉坚决要离开啊!请你快劝劝他吧!”
黑衣汉子轻抚他的头发,叹道:“惊觉既然能熬过灭门惨变,就没什么可难倒他,他若坚持要走自己的路,纵然我俩诸般挽留,他亦不会留下来的。”
此时渐近破晓,天色将明未明,一片蒙昧,恍如步惊云的命运!前路晦暗难测,他,将要步向光明,还是黑暗?
八月十五,中秋花好月圆就在天下会脚下的天荫城内,家家户户都在庆贺中秋佳节,孩子们手提花灯,大呼小巧玲珑叫地嬉戏,大人们也在赏月猜灯,每家每户,皆在乐叙天伦!只有他,于此桂魄圆时,仍然没有家,没有亲朋,没有欢乐,他就是步惊云!他还是如五年前初遇霍步天那夜一般,依旧抱膝坐于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
还记得那晚,霍步天一手将他从深渊拖出,今天他又再次被打回原形!城内众人不绝地经过步惊云身处的暗角,谁都没有注意这个小孩,谁都没有可怜这个小孩,他们都赶着回家陪伴亲朋!步惊云却刚刚花了数日行程来到此天荫城,沿途茹毛饮血,更弄得一身砂尘,满脸污垢,只因他要上天下会找雄霸报仇!纵使没人愿意援手,他亦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复仇!可是,以他微未的力量,如何能复仇?秋风呼呼吹来,拂过他肮脏不堪的衣角,也拂过墙上的一张告示。
他微微一瞥,发觉此告示竟然是天下会的招徒启事,告示上写着收徒条件,大致是在招收年逾十岁之体健少年,经过悉心培育后作为他日扩建会业之用。
招徒?步惊云忽然灵机一触,脸上泛起一丝冷笑,随即上前把告示撕下,跟着放到怀中。
天荫城一带,群山壁立,天山却高距群山首,雄伟巍峨,可知高不可测。
步惊云正一步一步地登上那高耸入云的万级天阶,此阶直通天山之巅,每隔千级阶梯,皆设有守卫关卡,步惊云好不容易才攀至天下第一关,还未及歇息,一群在关前的守卫已冲上前,神色凛凛地喝道:“小子!你上天下第一关来干什么?”
步惊云没有回答,只从怀内掏出昨夜撕下来的告示。
守卫一看之下,随即明白,道:“你知否天下会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乱加入?快些报上名来!”
步惊云本为纪念霍步天而想一生唤作霍惊觉,但为掩饰过去身份,遂决定用回真实姓名,于是一字字的道:“步——惊——云!”
就在此时,一乘八人抬着的大轿经过关卡,轿中人突然在内低咦一声,道:“惊云?你唤作惊云?”随即命令轿夫停轿。
轿夫们于是把轿放下,一干门下尽朝轿门下跪,同声高呼:“愿帮主雄踞万世,霸业千秋!”
轿中人哈哈大笑,笑声雄亮已极,可见气派非凡。
步惊云立即明白轿中人是谁了,轿中人正是他朝夕痛恨的雄霸!他此次毅然投效天下会,就是要伺机留在此人身边,静俟时机报复!他欠他的,他都要他一一偿还!也许就在不久以后,也许就在明天!假如,他生命中仍有明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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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父猛如虎
虎——全形似猫,身长约五,六尺,毛色黄褐,夹黑条纹,寒热之地均有,性凶恶,嗜食人畜,故属猛兽类。
如此兽,世人都惊之惧之,问世间,谁个不畏猛虎?也许,只有一种人不怕虎啖,这种人比虎更凶,比虎更猛!然而,世上可真有此等人物?抑或,此人根本便是一个疯子?
“当当”两声,两柄利刃堕到地上,鲜血亦都洒满遍地,像是写下一纸血书。丧家刀的老大袁京当场惨被分尸,操刀者仅是直接了当的一刀,便已把他从头至脚左右劈开,力道奇猛,甚至比虎更猛。
老二袁正更不好过,他虽然未有即时气绝,但胸腹已被刀深深剖开,鲜血从肚破肠穿处泊泊流出,痛楚迅速蔓延全身,可是他却不能在地上翻滚挣扎,因为,他所有的手脚已经被砍断!好凶残狠辣疯狂兽性的一刀!行凶才早已狂笑奔去,仅余下死状可怖的袁京,和那奄奄一息的袁正在此涉无人烟的北地上。碧空无情,并未因他俩兄弟的惨遇而生丝毫怜惜,凛凛的北风仍在呼呼怒号倍添苍凉肃杀。
袁正在濒死留离之际,脑海再度浮现五年前的一幕……
那年,他与兄长为孤父仇,不异远涉千里往那究乡僻壤挑战那个人,可惜终为断帅阻挠。如今回想起来,他俩当初千不该往寻那个人,更万不该在这五年内仍不断追寻他的下落,今天与那个人狭路相逢,如此收场真是咎由自取!然而,他俩兄弟适才遇见的,还算是一个人吗?那根本是一头野兽!一阵狂风掠过,遍地的落叶及砂石亦给刮得四处飞扬。在那满天翻飞的砂石败絮当中,一个小小的身儿冉冉出现。一头柔若蚕丝的长发在风中飘荡,也不知来者是仙是魔?他不是仙,也不是魔,他只有一张小而灵秀的脸,和一颗赤热童心。
那孩子缓缓步至正在气若游丝的袁正身旁,突然俯身审视他的伤势,过了半晌,才沉吟道:“我又来迟了……果然是傲寒六诀,他怎么越来越疯了?”
说时语音渐呈凄戚,竟然淌下泪来。
袁正于昏沉间茫然朝他一瞥,只觉眼前的男孩若一十有一,虽然双目淌泪,却不荏弱,相反眉目间更隐含一股沉毅气度,正因这股气度,令袁正不禁想起适才向他致命伤兄弟痛下杀手的那个人,那个人在五年前也有相同的沉毅,相同的气度……
一念及此,袁正本已苍白无血的脸反趋通红,虚弱地道:“你……你是……他……
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