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翔看着手里那些个郑仕达用来糊弄这些孩子的卖身契,犹豫少了些,他确实是用人的时候,这种价廉物美的劳力他当然是想要的,“小赵,让大夫给他们检查一下有没有隐疾,特别是传染性疾病,好好检查清楚。”
小赵看着被大爷攥在手里的一叠卖身契,眼睛一亮,要是这些人真没什么问题,那么他就不用为招人去苦地方愁得揪光了头发了,瘦是瘦了些,要是身体没啥大问题,总能壮实起来了,要不他暗地让人去边上的煤矿再转悠转悠?
看大夫在这些孩子眼里就是件极度奢侈的事,他们之中谁不是身上不舒服熬一熬就过去了的,要是熬不过去那就是一张席子的事情了,展大少让大夫给他们看看,那是不是就代表,展家收下他们了?
童工们这边欢喜了,展云菲那里又看不过眼了,“你怎么可以眼都不眨得压迫这些孩子,他们多可怜啊!”
“大爷,这些孩子身体上到还是可以,就是身上有很多跳蚤,会传人的。”大夫摸了摸胡子,这些孩子到真是幸运。
展云菲刚想走进那些孩子,可一听到跳蚤,步子就止住了,她之前在帮助难民的时候就吃过这样的苦头,没有生过跳蚤病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它的难受。“云翔,你快把这些卖身契都还给他们。”
“孩子们,她让我不要雇佣你们。”云翔把手里的卖身契往桌上一放,他确实有些火了,展云菲是用哪只眼睛看人的,认为自己会允许她踩着她做善人?
村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展云菲和展大少叫板,要不是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按了手印没领安家费的,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就退散了,有些事他们背地里会和家人讲讲,当这要在他们面前发生了,他们都宁愿蒙上了眼睛。
日日蒙头在煤矿里做工的童工们可不知道展家大少和展家小姐水火不容的现状,他们只知道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来搅和他们的大事的,一个实诚的娃子胆小没见过市面,见展大少不要他们的卖身契了,直接向展云菲冲了过去,双手一推,就把没有防备的展云菲推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伸手把被放下的卖身契又塞给了展大少。
“小赵,给他们安排间房,把身上的跳蚤治好了,换身衣服,送到各个工头手下教导几天再送去各地。还有重新拟定一份卖身契,给他们讲清楚弄明白了在按手印后,把卖身的钱都给了他们。”
“是大爷,我这就去办,你们都别傻站着了,跟我走吧!”
“大爷,您还收人吗?土敖那边还有些人。”刚才第一个说话的想着土敖里的那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壮着胆子问出了口,他现在是卖身给展家的下人了,想做什么事情都要跟东家说清楚。
“小赵,先把他的卖身契拟成了,带个大夫你派个机灵的拿上家伙跟他一块儿去,别闹出大动静来。”云翔看着这些人都有各自小头头的样子,想着到时候用他们的时候,得要打散了才能用,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手里的人各自抱成团,那对于他现在的情况坏处远大于好处。
“你们!”云菲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叫花子似的孩子这么侮辱,一定是云翔伪善的外表,骗了这些村民,“你们别按手印,为了那么些钱离乡背井得值得吗?你们要是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们的,清云善堂你们知道吗?那里就是为你们这些人开的!”云菲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心里满是疑问,为什么溪口的村民们都不去善堂寻求帮助呢?是不是她有哪里没有设想周到?
村民对云菲的劝解避之不及,一个个得都催促前头的人,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没骨气的人,去对着别人摇尾乞怜,看看那善堂门口聚集的人,都是些不学无术,脸皮堪比城墙的地陪流氓,他们就是再穷也可他们有得是力气,这不吃嗟来之食的道理,村民们能不懂吗?
云菲倒也不敢往男人堆里凑,看一个个的都垂着头不搭理她,她只能调转了方向往招募女工的方向去。“大娘,你的女儿才那么小,你怎么能让她去工厂做活呢?工厂里发出的轰隆声,能震得人失去听觉。”
大娘皱了皱眉,看着云菲一身绸缎做的衣裳,她这辈子别说穿了,就是连摸都没有摸过,她身边的女孩子在羡慕得看了眼云菲的衣衫和那块揪在手里的丝制的方巾,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最后还是把充满希望的眼神放在了女工能领的结实的布做得衣服上,这可是她唯一的一件新衣服,不是姐姐哥哥打着补丁的衣裳该成的。
云菲的话根本没有人回应,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堆里,在云菲插足后,就都各自抓玩着辫子,一个比一个沉默。大有云菲说哑了嗓子也不搭理的阵势。她惊异得看向一旁不做声的展云翔,他们都被洗脑了吗?为什么铁了心得要给这个喝人血吃人肉的展云翔卖命。
正当云菲几乎要陷入尴尬的时候,萧清羽带着一队车马从云翔刚出钱修好铺平的山路上,浩浩荡荡得驶了过来,一路上还叫着让人皱眉的口号,这一到展家摆开的摊位外不远处,就让人把车上的粮食卸了下来,这东西准备得齐全的,让云翔都想吹一声口哨,这萧清羽这么能折腾,要不是郑仕达被白面儿迷了眼,整日做着腾云驾雾的首富美梦,这些东西也够他心疼一阵的吧。
“各位乡亲父老,我知道你们是日子过得太艰辛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卖儿卖女,有些甚至是卖了自己,这件事让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这里是清云善堂筹到的善款置办得吃食,大家排着队抱上家里的人数,按人头领,不要拥挤,东西我准备得很充足,一定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的。”萧清羽留意到了云菲注视着他的目光,说得更加有信心了。
这些吃食看来萧清羽是做了功夫的,不仅仅有粮食,还有酒有肉,要是雇上个厨子,搭上灶台就能开席了。
可出乎萧清羽意料的事,只看见众人一口一口吞咽着口水,但步子是一小步也没有挪出排着的队伍,见惯了推挤争抢场面的萧清羽,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不是应该他掀开遮着驴车的布帘,高声一呼,众人就像疯狗抢食一样蜂拥而上吗?最让人生气的是展家那帮子狗腿子,都忙着手里的活计,竟然把他视作了空气。
“萧三少真是好兴致,自己的亲爹在青城水深火热,还有这个闲心在我们桐城接济别人,你爹还真是为了得了你这么个好儿子感到由衷的高兴。”云翔看完了这场意料之外的大戏,跨上了他的黑马,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亲眼目睹过后,对给他写信让他对萧汝章手下留情的萧鸿羽同情万分,被这种嫡子压着,到现在还保持着理智,那真是不容易,想当初他就没有那么好的气性。
“我爹怎么了?”萧清羽哑然了,“你把我爹怎么了!”
“令尊现在的处境多少和你有些关系,可怜你父亲给你收拾了残局。”
云翔的话把萧清羽给哽住了,他离开家的时候是拿光了家里帐房上的钱,可他都离开那么久了,爹那里才出的事,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做生意重视有赚有赔的,他每天在善堂里签那么些单子,忙得晕头转向的,也只能在维持善堂的基础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结余,郑老板也劝慰过他了,现在世道不好,生意难做,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爹那里肯定也是因为世道不好亏了钱,肯定不是他造成的。
在萧清羽愣神自我狡辩的时候,云翔已经骑着马带着随护扬长而去了,村民们见展大少走了,生怕展家招工的摊子也快要收了,那更是不搭理来捣乱的萧清羽和展云菲一行人了,虽说他们驴车上的吃食是很吸引人,但还是和实实在在的活计比起来,就没那么吸引人了,在场的谁看不出来展大少和他们这群人不对路啊,要是收了他们的东西不是和展大少做对嘛!这么一想,就是人群中自制力稍差的孩子们都被身边的大人紧紧地束缚住了。
“前面的磨蹭什么呢!要是没想好就回家想去,别耽误人家的功夫,我可是从别的村赶来的。”
“急什么急,我也是,值不得隔得比你还远呢!”
“管事,这第二件衣服能分我件大些的吗?”
“一件大,一件小,要是给家里人留一件也无妨。”管事的也知道这些人家里穷困,大少发两件粗布衣裳,也是想到了这些,到时候等他们到了各地的工厂,衣服上还要做些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