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外甥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得不卯时就跑来与朕诉苦?”
穆琒生得英朗,剑眉星目,此刻红透的眼和他本身气势万分不符,他扶着殿中金漆柱朝天长叹,“总之还是臣这个将军当得窝囊,不能在爹娘身前尽孝,臣的亲妹妹苦等到丧命,陛下——”
宝座上的朔靖帝扶额,“行了,你这话,朕的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陛下,微臣咽不下这口气,崔家必须给个交代!”
“可是朕明明听说你儿子去的很及时,立在崔府墙头狠射一箭,在场的崔雁芙都被碎片波及划伤少许,你就没个交代?”
“我儿的确骁勇。”穆琒夸完后坦然道:“一码归一码,他惹出的祸他自会去背,我外甥女娇滴滴的姑娘家,被崔雁芙当众羞辱,难道区区一道划伤就了事?”
李希倒是闻得,穆琒那位外甥女长得和娇字不搭边,不过他本也不喜崔家,乐见其成,“好,你想要怎么样。”
穆琒一听有戏,挺直腰板,横眉道:“一,我要他崔家赔银两,两箱黄金抬到将军府,二,我要崔雁芙跪在我外甥女面前。”
细细分析他的要求并不占理,谁会猜到商户女能一夜间变成大将军的亲戚。
皇帝却真的思索了行否,他指腹敲桌,“第一点不难办,崔家多的是钱,第二点,崔太后不会肯,爱卿须得体谅朕的难处,别给朕找麻烦了。”
“陛下放心,臣不会让陛下难办。”
穆琒走上前,耳语了两句,李希听了笑道:“你为了你外甥女真是粗中有细,朕看比对你儿子还上心。”
穆琒得意道:“姑娘总要宠的。”
李希笑笑不说话,他低头想批复奏折,等了半天不见穆琒告退,就料他还没结束,耐住脾气,“穆爱卿还有话?”
穆琒干笑了两声,“陛下英明,今年春试已过,我想要前二十名进士的姓名和籍贯,有画卷就最好,我外甥女温柔懂礼,长得如花似玉,就是没一桩好亲事,我和家中老母都很着急。”
“大多为贺涿的得意门生,贺涿常在户部,你找他去。”
“是,谢过陛下!”
穆琒乐滋滋地满载而归,躬身退出大殿,朔靖帝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淡哂。
所谓亲情……真是很可笑。
当然穆琒的外甥女嫁谁都可以,除了陆子琅,一年年过去朝堂的先帝派系的文臣越死越少,而整个皇城如铜墙铁壁,只要不给兵,他就掀不起风浪。
穆琒想为了家人谋求,他绝对乐意给这个面子,还能挫挫崔太后的脸面,何乐而不为。
“淑妃又去灵粹院了?”
陈公公缓步走出,微笑道:“是的,陛下,淑妃娘娘十分顾念旧情。”
李希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也好,朕不能时常去,就让她代替朕多走走。”
……
灵粹院作为皇宫西北角的冷宫,途径人烟稀少,大门前的甬道和台阶两旁俱是杂草,荒寂的快让人忘了宫里还住着一个不受宠的外邦妃子。
着一身素雅的淑妃陆婉瑜等在阶下,太监八两将食盒一层层打开,由守门的侍女率先品尝。
侍女青鸾用银质短刀将所有的糕点切成不规则的两块,面不改色的将半块咀嚼吞入腹,然后静静站着,这般等了小半个时辰,点头表示无毒。
陆婉瑜想往里走,青鸾拦住她,“娘娘且慢,还未搜身。”
“呵呵,我进宫十年,陛下还不信我?若是我想带杀人的东西,岂会留到现在?”
青鸾置若罔闻地伸手,“娘娘该明白,这是奴婢的职责,奴婢再守二十年,也这般按照惯例。”
陆婉瑜不得不随她动作。
等全部完毕,过掉半个时辰。
当抬步踏进去,灵粹院根本不如外面看起来的残败,相反甚至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民间价值连城的随珠,在这里随处可见,堪堪用在石罩当作夜间照路。
主殿四方进深三间,紫柱金梁,铺地玉石,檐角雕缀的足金花纹惹眼,眼下尚未入秋,殿阁中已烧起地龙,暖如春日。
中央的石榴花软毯上,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美貌女子,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很浅的痕迹,仙姿玉色,身上红色宫缎和她洁白的肌肤相映,犹如一枝春梅绽雪。
可惜,她的眼窝干枯,瞳孔覆了层白膜,活死人一般打破了整片意境。
不止如此,女子张口不断念念有词,竟是形容痴傻,由于衣饰干净,看得出始终被细致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