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头到尾就没有不提防过我吧,罗冀……”
罗冀怔了怔,随即冷笑一声。
“……你提防不了我几年了。”林风淡淡地说,“我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衰竭了,细胞分裂的次数已经接近耗尽,早年过多的任务开始产生负效应。加上这次服毒,你看,我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何况是活下去这么艰难的事。我啊,我大概很快就要下地狱去了。”
罗冀的手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林风蜷缩在狭小而冰冷的病床上,微睁着床沿望着天花板上雪亮的灯。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啊,罗冀。余丽珊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会不会跟你离婚,她的下半辈子都一定不会爽快吧。至于你经过了这件事,大概不好的记忆也会跟随一辈子吧。母亲的仇也好我自己的仇都报了,我可以安心的去地狱里等待你了,罗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唇角始终带着一点轻淡的笑意,疲惫然而安定,有种尘埃落定之后的解脱的感觉。
罗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刺眼的亮光耀痛了他的眼睛,刺刺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眼球,让人一直痛得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我真不想看到你啊……”仿佛是感谓着什么一样,林风轻轻的叹息着说,“我想再看一眼天空……不是通过窗口,而是真正的完整的、可以飞翔的天空……”
郑平在外边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病房的门开了,罗冀扛着那个林风走了出来。那小鬼脸色非常的难看,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没有生气了一样,裹在雪白的床单里,皮肤比雪还要白还要冷,连嘴唇都是窒息的青灰色的。
“喂,我说,这样真的没事吗?”郑平一边去开车门一边心有余悸的问,“不会到了香港就直接送墓地去吧?还活着吗罗冀?你肩膀上扛着的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吗?”
罗冀没有回答,也没有跟上来。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站在台阶上,抬起头望向天空,低声问:“林风?”
肩上那人好像真的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动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好像停止了一样。
“……算了,不看也无所谓。”罗冀叹了口气,低下头。
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看到晴天是什么时候,天空是如此阴霾,月亮被遮蔽在乌云之中,都市里只看得见霓虹灯闪烁着浮华的光,远远的映在天际之上。
突然罗冀感到肩上有点湿湿的,他偏过头一看,只见林风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腮边还残留着泪迹,在夜风中半干着。刹那间罗冀很想抬手去拭去这一滴泪水,但是他狠了狠心,抬起头走下了医院的台阶。
监禁
回到香港罗家,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汽车从大门里驶进去,一路上佣人毕恭毕敬的弯腰鞠躬,保镖从主宅门口就荷枪实弹的等着,连家庭医生都配备好了。五个护士,三个医生轮班倒,说是护工其实是保镖的西装男人数不定,有些在你眼前随时随地的晃,有些隐蔽在暗处,随时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罗冀打横抱着林风走下车,边上立刻上前一个医生高高举着输液瓶,几个护士看护着尾随他们走上楼梯。林风懒洋洋的蜷缩在罗冀怀里,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柔软的覆盖在眼睫上,只隐约看见他眼神冷冷的,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望向什么方向。
“为了防止你做出什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房间里已经被改装过了,”罗冀走进自己的主卧,就像抓着后颈把小猫轻轻丢下来一样,把林风随手往宽大柔软的床上一扔,“——在我改变主意以前你就住在这里好了,没有我的允许,别自己擅自出去。”
林风面无表情的别过脸,下一秒钟被罗冀捏着下巴硬生生扳过脸来。
“一路上就像个死人似的,别到家里也摆出这副脸色来,咱们还有不少年要在一起过,总不能让自己和别人都活在相看两相厌的境地里,你说是吧?”
林风皱起细细的眉,因为肉体已经被透支到极限,一点点疼痛都被强化到承受不了的地步。那样强忍着的神情让罗冀突然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厌恶着的感觉,他松开手,退去了半步。
“随便你怎么样吧,跟自己仇恨的人生活一辈子也不妨是一种珍贵的人生体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离开房间的时候只淡淡的丢下了一句话,是对医生说的:“——给他喂药,然后打一支营养针。”
林风猛地蜷缩起身体,警惕的盯着医生举起的针头。
不,不要打营养针。那种不知道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注入血管里的感觉让人光是想一想就好像皮肤被蛇爬过一样,冷冰冰的,滴滴答答的,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医生低声劝道:“小林少爷,就这一针就好了,罗先生说您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吃,光靠吊水都没法补充营养的。”
“我不打针。”林风又往床里缩了缩。
“小林少爷请稍微忍耐一下,这个针管里是我们针对您身体情况特殊调配的营养剂,对改善您肠胃功能有很大的帮助……”
“我不打针!滚出去!”
医生向左右保镖使了个眼色,叹道:“那就没办法了。”
林风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抵抗,训练有素的保镖已经一拥而上,分别按住他的手脚强迫他仰躺在床上。林风虽然身体非常虚弱,但是毕竟曾经彪悍的底子放在那里,即使被紧紧按住也拼命挣扎着,声音虽然微弱但是仍然尖利的大叫大嚷:“放开我!放开我,混蛋!罗冀你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