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听着魏雪安的话,只觉一字一句比从她肺腑里掏出来的还贴切,她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她们都是与众不同的人,一个生而注定早夭,一个死而复生。只是有些人经历了生死,便能参透生死,看破红尘。有些人经历了生死,才懂得珍惜活着的机会,珍爱眼前之人,却反而拘泥于生死。魏雪安是前者,而林芷萱却堕入了后者的泥沼,她看得不如魏雪安透彻。
此刻听了魏雪安一席话,林芷萱只觉茅塞顿开,眼前一片明朗,不过一句“既来之,则安之”罢了。林芷萱是佩服魏雪安的,同时也是歆羡,她多想告诉魏雪安,她的确活过了十八岁,前世的魏雪安三十二岁寿终正寝,出过两本画册,三本字帖,流传于世家女子闺阁之间,笔锋清丽隽秀、灵动出尘,为世家女子争相描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妹妹受教。”
魏雪安却是笑道:“受什么教,我倒是只盼着我们四个能再像年幼时一般重聚才好,只是你和楚楠都到了婚嫁的年纪,芦烟也不小了,怕是除了今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芷萱一听魏雪安这句,除了今年便没有机会,那是说今年还有机会了?
魏雪安看着林芷萱诧异的模样,却是笑道:“你真是万事不理的甩手掌柜,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今年六月初八是老祖宗的八十大寿,金陵王家的儿孙女眷怕是都会回去庆贺,楚楠写了信来,说是大舅舅一家也会回去,怕是宫里面都会惊动,我在二叔家住着,芦烟听说了,连她都要去凑个热闹,你却一问三不知,难不成你和姨母还不打算回去?”
林芷萱闻言却是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况且你也知道,你们是长房,又是嫡出,我娘是四房。又是庶出,四房的老太太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人,所以这么多年的,娘很少回去。”
这一点魏雪安也是清楚,却只是道:“这是长辈们的事。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只是希望你去,毕竟再往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林芷萱也是点着头:“我会尽量劝劝娘,毕竟我也想极了楚楠,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和小时候那般顽劣。”
魏雪安却是道:“倒是不和小时候那般顽劣了,是越的无法无天了,她成日里和些郡主公主玩在一起,还得了皇后的喜欢,连大舅舅都管不了她了。”
林芷萱也是跟着掩唇而笑,心中却是凄苦。前世的楚楠那样一个世间少有的女子,却因当时西北起了战事,而武英侯和世子死后,镇国公推脱年迈,朝中再没有能战之臣,楚楠因着得皇后喜爱,当时已经成了太后的谢文佳让小皇帝封了王楚楠为公主,嫁到了西北和亲,死生不复相见。
今世,林芷萱只盼着因着自己。世间事能有几分不同,虽然有些事情她真的鞭长莫及,但是她还是想与楚楠再见一面,哪怕警醒她两句切莫做出头鸟。以免被皇后选中和亲,或者别那么挑剔,尽早寻了人家嫁了,也是好的。
魏雪安与林芷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说起芦烟原本今日也要来,却因梁家有宴。邀了她去听戏,这才来不了了。
林芷萱因笑道:“她从小就在梁家厮混,也不知道梁家是什么引了她去,竟舍我而选他。”
魏雪安却是到:“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芦烟的母亲与梁家太太是堂姐妹,又从小十分亲昵,芦烟与梁家是表亲,二者相较,她自然要随着母亲去梁家了,你这出了五服的亲戚在这里争辩什么?”
“芦烟与梁家是表亲?”这一点林芷萱倒是十分的惊讶,她活了两世竟然都不知道这个。
魏雪安已经无奈:“我不想与你说话了,你真是被姨母养在天上的,不问凡尘俗事。”
林芷萱却是急忙喜道:“我说呢,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这样就好办多了。”
魏雪安却是不明白林芷萱在说什么,林芷萱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刚要跟她细说,便听外面秋菊道:“姑娘,太太那边派人来请安姑娘过去用膳了。”
两人这才恋恋不舍,林芷萱握了握魏雪安的手道:“过两日,我略好些便去看你和芦烟。”
魏雪安也是点头应着:“你放宽了心,好生养病,哥哥去拜访贤士我也不能跟着,还要在叔父家住好些日子,约么到五月份才动身去金陵,只一点,你要多来看我,不可再称病躲懒。”
林芷萱也是笑着道:“姐姐有命,妹妹哪敢不从?”
两人玩笑了几句,魏雪安才好生嘱咐林芷萱歇着,不让她下来送,自去了王夫人那里。
自从重活一世,林芷萱白日里殚精竭虑,夜里便噩梦缠身,可那夜也不知道是药的缘故,还是与魏雪安一番长谈的缘故,林芷萱竟然一夜无梦,酣眠至天明。
清晨醒来,林芷萱只觉得身上都松快了许多,才恍觉有时许多事真的只是心病。
林芷萱由丫鬟伺候着洗漱完毕,与林若萱一桌用了膳,膳食是王夫人特地派紫鸢送来的,都是按着林芷萱幼时的喜好做的,又问林芷萱好些了没,林芷萱让秋菊去回的话,只说昨日吃了药,睡得很好,今日醒来已经好了七八分,王夫人听着这才放心,又觉得秋菊是个说话清楚通透的好孩子,还命人赏了两个银锞子。
秋菊拿回来给林芷萱看,笑着道:“我进府来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接太太的赏。”
看着她欢喜的模样,林芷萱和林若萱都在一旁笑着,林芷萱道:“原来我们秋菊也是见钱眼开的主,我这穷主子就快养不起你们了,得了,我还有件事让你去做,做得好了,我也给你赏。”
林芷萱说着,命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对秋菊道:“锦绣坊的丝线缎子都烧了,你少不得要再过去一趟,小心些陪着礼,再与他们要几条锦缎来,你只说那两条帕子定然会按期送过去,让他再多给两条帕子的缎子和丝线,我多做两条一样的帕子赠予锦绣坊,算是赔罪。你看着去商议,无论他们如何刁难你都先忍着,只有两点,一则日后不能不让我们接绣活,二则此次的银子不能少给,其余的你斟酌着让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