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杰见老师已在眼前,把纸条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连打了几个喷嚏,顺手把小抄擎在手上,擤了擤鼻子,然后揉成团扔到地上。
监考气得抽了,说:“什么东西,捡起来!”
吕杰故意说:“老师,那是我的小抄。”惹得看见她作弊的人都大笑不已。此刻纵使是杀人的铁证老师也没有胆量弯腰去捡,只得清清嗓子说:“个别同学注意了,如果发现有作弊的,是要成绩作废抓去补考的。”
课代表开始佩服吕杰了,智慧真不一般,和我有一拚,真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啊。课代表决定非吕杰不娶了。
凌灵也朝金鑫要答案,金鑫忐忑不安地传到后边去,他生怕被发现,补考是小事,若因此罚了自己的奖学金,那下学期的生活费都成问题。
凌灵接过小抄来,心里头十分感激金鑫,把小抄上的安一个一个誊到试卷上,这一个学期的种种遭遇,又都在头脑中重演了一遍。如果没有金鑫,那将是不可想象的悲惨的结局。老师果然没有发现她,因为把精力都放在了吕杰那一边,弄得吕杰心里叫苦:这次想不挂科都难了。
其他人也是各使神通,能蒙的蒙能抄的抄,陈希是个例外,他不愿意学习,也不愿意考试作弊,就那么一次又一次地硬挺着,老师们都很烦他,每次补考都得有他在。
几天后,考试结束了,气氛也由紧张变得松动,于是回家的回家,打工的打工,什么也不做的依旧在宿舍里躺着等待下个学期的来临。
金鑫在学校食堂吃饭,他已经决定了假期去做两个初中生的家教。食堂的暖气片像是麦田里边的稻草人,只够吓唬冷空气而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校领导承诺的空调只好期之以来冬了;饭菜冒出的腾腾热气虽然没有香味,但是好歹使人有一种虚假的温暖感觉。
凌灵打来饭,坐到金鑫对面,笑了笑了:“考试,谢谢你救我。”
金鑫报以同样不好意思的微笑:“哪里哪里,团结就是力量嘛,尤其是在考试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团结。”
凌灵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呀,什么都会!”
金鑫说:“也不是什么都会。”真不懂他这话是自谦呢还是自夸。他嘴里含着饭,说话不够清楚。他一直觉得凌灵很可爱。
凌灵说:“我就惨了,来这里一年多了,连那些讲师教授们是谁还搞不清楚呢!”
“太可惜了,为什么不好好学呢?”
凌灵反问他:“我看你每天埋头读书,你是怎么静下心来的呀?”
金鑫愣住了,他还没想过静不静心的问题,恐怕这么一想,从此心就别想安静了。
凌灵说道:“我也后悔没有好好地学习。早晨的时候我把书啊笔啊什么的都摆在身边,然而一发呆,时间就过去了。晚上才开始后悔。”
金鑫说:“其实读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真的么?”
“反正我是这么觉着的。”金鑫无法确定读书是不是有趣。
凌灵接口说:“那你以后多帮帮我好不好?”
“?”
“多督促督促我,省得我这么懒。另外再帮我补补音韵学,还有外国文学史,还有……反正都给我补一补吧。”满脸的真诚虚心。
“可以啊,只是我自己的水平也有限。”
“大才子你就别谦虚了。”
假期凌灵也没有回家。
陈希回家了,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有必要回去,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他都是想也没有想到的。等到开学返校,他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诉这些事情。变故就像天上落来的一块陨石,突如其来,没有原因。是整块的感觉。囫囵个儿不分开的东西说起来又太难了,干脆理不出头绪。于是干脆不说,也懒得去想。人如果变得更加麻木岂不是好。房屋没变,室内的陈设没变,可是气氛不同了,妈妈向他叙述着:“妈妈的公司亏损了,损失惨重,蚀了本钱,家里佣人偷偷反回来,把现金全都盗走下落不明。更主要的,爸爸贪污,——开始说是挪用公款,不知怎么变了——开除公职,交检察院审察,被判刑避免不了。
陈希得到这个消息,若当头棒击,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他心痛爸爸的处境,想爸爸该怎么办?转又更想到这几年来的自命不凡竟然是那么的渺小与可笑,我以我我有多么的清高与干净,可是吃的用的都是肮脏的钱。两种心情混在一起,如龙战于野,一片昏黄。
他喊了出来:“爸爸啊爸爸,你为什么要犯罪,为什么!”
妈妈忙喝止他:“陈希!”
陈希问:“妈妈,爸爸为什么——”
妈妈说:“你冷静点!”
陈希喊过之后,想起来问道:“犯了多大错,会判得重吗?”
“不知道,他太贪心了,又不小心——”
陈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说不清对爸爸的情感,脑袋里更加浑了。
妈妈劝他:“没有关系的,你爸爸一定没事的,我们可以去托人。”
妈妈不再说下去,她的脑子里也很乱,她对丈夫,对这个家庭毕竟是爱的,爱能乱心。她在此间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痛苦的。她陪儿子一道坐了一整天。
邻居们都渐渐知道这家的男主人被绳之以法了,便逐个过来解劝他娘儿两个,告诉不必过于担心难过之类的话,并且说愿意为他们想想办法之类的话。陈母打起精神陪着他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