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过中局,华安安判断形势,自己忍让太多,目数已经落后。好在自己的官子技术还算强些,局势不难追回来。他稳下心神,冷静收官,扭转了不利局面,最终以一子险胜对手。
看完棋局,费保定对华安安的棋艺嗤之以鼻。吴老虎输的冤枉啊!他心里想。
陈老爷和儒士们却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华安安处事圆滑,给钱相公留了脸面,此局结果恰到好处,不愧是棋坛新出的青年俊彦。
华安安感觉自己出了一脊背冷汗。好险,好险。
钱相公,名长泽,号东汇,陈老爷的远亲。
陈老爷的《残局总集》因为卷帙浩繁,选题难度过大,校订残局的棋手水平参差不齐,其中谬误极多,久久不能成书。后来,钱长泽从原题中去芜存精,在范西屏的帮助下,编成《残局类选》,于三十年后刻书出版。算是完成了陈老爷的遗愿。
钱长泽本人所作的《三十字母》歌,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是对当时围棋理论的全面总结。与施襄夏的《凡遇要处总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三十七章 同行是冤家
校订了几天残局,华安安的心态渐渐沉静下来,心思完全扑进千变万化的棋局中。真有些当初在棋校时,每天拼命做死活题的感觉。
按理说,只要时间充裕,就没有职业棋手解不出的死活题。他大概浏览了一下七百五十个残局,,按照自己每天一题的速度估计,一年后要带着未完成的作业,回到基地接着做。可怎么寄得回来呢?
唉,当时选择《天部》多好,星定式已经研究透彻,早就有了定论。自己只要照本宣科,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何苦选了最复杂的难为自己和祝子山?
费保定和他一起办公,就显得轻松多了。嘴里哼着小调,一手摆弄棋子,一手龙飞凤舞记录解题步骤。一吃过午饭,就优哉游哉跑到街上闲溜达,有时候晚上回来,有时候夜不归宿。吊儿郎当的,老来乐也不管他。
华安安叹口气,下决心当业余棋手,现在反而干起了职业棋手的工作。当初做职业棋手,净出些业余棋手的成绩。命运真是作弄人。
他觉着,自己和钱相公对局后,费保定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以前是死乞白赖纠缠自己,总想从自己身上搞出秘密。现在,爱理不理,用鼻孔看人,一脸老虎看穿了黔之驴的底细后的阴险和骄狂。
 ; ;—无—错—小说 M。{qul}{edU}。 ; ;不过,华安安无所谓。你把我当成了冤家,以为我会抢你的饭碗。笑话。凭着祝领队藏在袜子里的四十多两银子,我不工作也饿不着。
祝子山每天清晨出门,到处打听一个鼻子下面长黑痣的家伙。他跑遍处州城,听说城外有一个厦河村,是瓯江中游最大的船码头,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就不辞辛苦,天天往那里跑,希望在人海中发现那两个的踪影。午饭时间,他赶回来,下午帮华安安记录棋谱。日子就这样忙碌而又毫无价值的一天天打发过去。
这天,华安安午睡醒的稍稍晚了,他去书房时,从窗户看见费保定站在书案前,正在翻看自己的解题步骤。
费保定见自己的举动被华安安看见,就讪笑一声,回到八仙桌,继续整理手头的工作。
华安安毫不介意,他俩校订的题材不同,互不干扰。即便都是研究《黄部》,互相探讨一下也挺好。他和这些把棋艺当成独门秘技的古代棋手不同,他是一种开放的态度。
他来到书案旁,把上午的思路又梳理一遍,开始思索杀棋路径。
一只瘦长枯黄的手很突兀的伸进自己的视野,轻轻点在一颗黑子上。
他诧异的扭头去看,原来是费保定。
费保定神秘兮兮地说:“不对。这是漏招。”
华安安懊恼地说:“我把这里的变化都算尽了,唯此一着。”
费保定不急不恼地说:“咱俩拆招看看究竟?”
华安安说:“行,你输了就别再捣乱。”
费保定冷笑一声,掂起一颗白子,拍在棋块中央一个很别扭的地方。
华安安也夹起一颗黑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落下去。他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狭窄的黑窟窿里,上不来下不去,卡住啦。这家伙真犀利啊,一眼就看出破绽。
“这局残棋我还没校完,这个漏招迟早会发现。”华安安强辩。
费保定冷笑着说:“你校完的那六局残棋,我只轻轻瞥了一眼。哼哼,六局残棋,竟有五局有漏招。”
华安安脸涨得通红,从匣子里取出校完的棋谱,往书案上一拍。“你说说,哪个有漏招。”
费保定随手捏起一页,扫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去四八”,说:“你自己验算一遍。如果不服气,咱俩接着拆招。”
华安安气鼓鼓的翻出原图,把残局摆上棋盘,找出费保定所说的那步棋,反复看了几遍,没有问题。
费保定露出一副今天吃定你的神情,洋洋得意地在华安安做梦也没想到的角落拍下一颗棋子。
华安安红着脸验算几遍,确实是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