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扬州城中到处鞭炮声声,街上各家各户的马车络绎不绝。今日,是妇人回娘家的日子,让原本就热闹的扬州城,更加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爷,这扬州城可比家里热闹多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兴奋,走路的时候都忍不住一蹦一跳。不过,再怎么开心,都不离身边缓缓而行的锦衣公子。
“今天正月初二,哪里是烟花三月了?”锦衣公子身材挺拔、潇洒,再加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在人群中极为出众。只是此时,他神情淡淡的,明显心情不佳。
年前,府中将自己院里的贴身内侍离尘、账房周止、侍卫长沈维汉放出府去,又从护卫军中调了十个只知道听军令的武夫。好吧,自己院里的侍卫、厨房、丫鬟一概不让带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对外说,是去自新书院读书?
自新书院专收犯了大过的宗室、贵族,好歹是个郡王,面子都不给了吗?再说,有了这个名声,柳姑娘怎么办?柳氏是翰林,一向清贵,这不是便宜了自己那个骚包九弟?
离开武昌当日,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向柳姑娘解释。谁知出发时,爹娘兄弟一个没见到,门口几百护卫军,直接将自己塞进车中送出城。好极了!不得不对老爹竖起一根拇指,心中空留一句‘mmp’。
但是,去趟苏州而已,用得着如此安排?这不明摆着,前路不是有锅要背、就是有坑要跳吗?
所以,朱孟炤义不容辞的到了——扬州。
反正同是京畿,离京城这么近,只要动静够大,让圣上看到自己在努力赚钱,至于圣上觉得自己行事太混账,看不下去赶回武昌,那就不是自己的错了。不可欺压良民、不可作奸犯科,其它又没说不准。再说,混账事都是‘江正召’做的,与朱孟炤无关,总不能无故夺爵。
这么一想,换个名字似乎也挺好。
“孩儿、孩儿,有没见过我的孩儿?”路上有个疯妇,见人就拉着问。
离尘见她过来,挡在江正召面前。不过,那疯妇像是没看到他们,直接癫癫的从身边跑过,去抢路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不一会,就听到阵阵惨叫,已被男孩家属冲出来一顿暴打。
离尘轻轻叹了叹,小声问:“爷,我们在城里逛了三天了,光这疯妇就见了四回。还逛?”
江正召不答,顾自悠悠的说:“这扬州城,真热闹。今天可是初二,姑爷都要陪着夫人回门,还以为会冷清些,谁知倒是更热闹了。”
二人不想凑面前的热闹,拐到另一条街上,一眼看见不远处一幢三层原木色酒楼。
江正召细细看了一眼,脸上带起丝笑,“来,考考你。”说着,指了指那幢酒楼,问:“那间清风书寓,总共三个门面,为什么左边门面用红漆、右边门面用绿漆?”
离尘皱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讨饶的说:“爷,您就别卖关子了,离尘哪有您见识多呀。”
“算了吧,家中有那位坐镇,本……能有什么见识?”江正召撇撇嘴。想到除夕那天,身边除了护卫、随从外没有一个人的凄凉,没好气的说:“你仔细瞧瞧那两扇门进出的人。”
离尘一拍脑袋,兴奋的说:“爷、爷,这红门进出的是男人,那绿门进出的都是女人!”
“男左女右,男红女绿。”江正召边说边笑,“这间小倌馆还真有些意思。走,我们去看看。”
“小倌馆?!”离尘跳起来,一下拦住江正召,急道:“爷、爷,这不成,不成的,楚……老爷要知道,那就、就……肯定是不成的!”
江正召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气道:“我们都被赶出来了,还提什么老爷?难道没看见,大过年的,人家都忙着拜年,就我们在街上瞎逛。”
“爷、爷,这,不是的,这个……”离尘急的抓耳挠腮。
“公子。”不远处,沈维汉大步而来。
离尘总算松了口气。太祖皇帝明令禁止狎妓嫖娼,楚府一向严厉,连男风都禁了,要是爷……唉,回去怎么交待?
沈维汉已过而立,样貌普通,身材在一身布袍之下,不显山不露水,更绝的是此人几乎不笑,却能隐隐透出种血染三千里的气势。
“哈,老沈。”江正召没等沈维汉开口,脸上露出假笑,问:“去哪喝酒?”
“公子,湖畔居喝茶。”沈维汉恭敬回道。
“不错,会找地方。”江正召收了笑,转头看了眼离尘,“走了,这里留着下次来。”
扬州瘦西湖边上的湖畔居,不过是家大众茶馆,唯一可取的,是二楼有三间包厢。江正召进了其中一间,不过,边上两间也被护卫乔装包了下来,连一楼大堂都有两个乔装护卫,坐着喝茶听书。
包厢内,除了江正召、离尘、沈维汉外,还有一身书生气、明明不到五旬,却未老先衰的账房周止;红黑色脸膛、满脸胡子,到现在江正召都没看清相貌的护卫军统领南英。
“公子,二夫人名下的三间铺子,属下已查明。”周止先行了一礼,再继续说道:“一间在城西,是字画铺。看了历年账册,收益实在是不起眼。而且这也是年节当中,唯一关门的店铺。”
江正召略翻了翻那间字画铺的契书,和一堆周止整理好的账册,没说话。
这些扬州的产业,都是楚王侧妃程氏的陪嫁。那日离家前一晚,程氏悲悲切切看着三岁丧母、由自己带大的儿子,拿出了这些。虽然原本不想收,但还是与二娘说好,当入股收下了。做混账事也需要本钱,谁让自己穷呢。
“第二间,是绸缎庄。这家绸庄,收益稳定,不过全是二夫人娘家在光顾。”
江正召皱皱眉,“二娘娘家在信阳,离这么远,都能光顾?”
周止笑了笑,“这也不难,每年都一样的订单,大部分是素纱、少部分锦缎,这小小绸庄也就生意兴隆了。”
“就不做当地人生意?”江正召不信了。
“这个嘛……公子也见过了,这里人的穿戴、流行的款式,远比我们那边时新太多。”周止实话实说。
江正召微微一笑。有道理,过完年就去成衣铺里定几套时新的衣裳。于是,点了点最后一份文书,“这么说,能用的只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