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顺着额头,如泼水般滚滚而下。当我看向城门,心头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不知何时,城门悄然紧闭,门洞内灯火通明,照着肃立于两旁军士,冷漠而坚毅,微黑而泛着高原红的脸。
那是,藏族军士,他们腰悬弯刀,背负劲弓,斜插利箭,手握长矛。虽未曾有丝毫动作,双眼却透着杀意。
我丝毫都不怀疑,若我们敢于冲撞城门,定然叫那守城的军士,斩成肉泥,鲜血溅于城墙,骨肉铺在路面。
这城,活了,我骇然想着,惊恐看着,看这城有了人间烟火。
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欣喜,半点温度,只觉透骨的寒意,浸入五脏六腑,冻结全身血液,连呼吸都似要被冻住。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长久以来对恐惧几乎麻林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我似乎听到即将绷断的撕裂声。
我低头想寻一件防身的武器,可是哪里寻得见,难不成要我拿着无烟炉,作个挡箭牌?或者拿了登山绳,自缚而死,一了百了?
‘叭嗒’,易轻荷唇边的牛肉,终于在重力和油汤的双重作用下,滑下,坠落,出一声轻响,落在了石阶无雪的地面上。
嘈杂的酒令声,陡然停止。仿佛那片牛肉落地的轻响,成了惊天动地的旱雷,将食肆内的酒客,街道上的行人,看守城门的军士全都震得暂时歇了呐喊,停下脚步,转移了注意力。
顿时,我只觉千万道目光,如刀般刺在我的身上。易轻荷也在肉片跌落时,瞬间回过神来,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食肆。
片刻的寂静,随即呼喝声瞬间暴。一群汉子从食肆中涌了出来,堆着满脸笑意,容不得易轻荷二人有丝毫抵抗,就被拉进了食肆。
我眼睁睁看着两人被按坐在羊毛毯子上,一人面前便摆了一只硕大的银碗,随后就被倒上了满满的烈酒。
隔着人群,易轻荷正巧面对着我,我便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惊惧惶恐不安和无所适从。
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应对。就在我看着易轻荷惊慌的脸时,陡觉光影重重,一群人,将我和大海围住了。
我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听着听不懂的话,只觉得阴森诡异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有多少只手抓着我,推着我就进了身后房门大开,烛火通明的酒馆。随后就如游魂一般,被按着坐到了羊毛毯子上。
银碗和餐盘摆在面前,烈酒被盛满,银制的餐具放在餐盘里,正对着我就是那只烤全羊被烤成焦黄的头,它的眼睛还睁着,只余一片如死鱼眼一般的白。
那双眼睛,正盯着我,它的嘴巴微张,却看不到舌头,在烛光下只见黑洞洞的喉管,如通往幽深黑暗地狱的通道。
我头,环顾四周,几乎都是传统的藏民装束。突然间,我双眼微微一眯,看到了夹杂在人群中的小五。
此时,五小正满脸笑意,与左右两侧的藏民正在行酒令,只见他片刻间就输了两次,也便饮尽两大碗酒,抓起一根粗大的烤羊腿,正吃得满嘴是油。
大海坐在我的左侧,而右侧就是一个藏民。此时,他正端着银碗,送到我的面前,叽哩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看样子是在劝酒。
银碗离我很近,浓烈的酒香扑得我满头满脸,充斥于我鼻腔气管,嘈杂的酒令和银制餐具磕碰碗碟的声音,占据了我所有的听觉。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闻着浓厚的酒香,我竟有些醺醺然起来,还未喝,酒意就已入体。我机械的抬起手,接过银碗,看着在烛火下晃着波纹微微泛着黄的酒,缓缓的凑到唇边。
坐我身侧的藏民见状,大声吆喝着,直接抓过他身边的酒囊,对着嘴巴咕嘟嘟就往腹中灌去。
适才看易轻荷吃肉,我莫名想起关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之事来。此时将将好,不自觉间,我就被那汉子豪气所染,举起碗就要朝嘴里倒酒。
一只手伸来,抓住我的手。
我一怔,那酒洒下一滴,落在我的唇边。侧头看去,却是大海,此时他的眼睛很明亮,他正对着我缓缓摇头。
下一刻,就见大海举起银碗,在我碗边轻轻一碰,随后送到唇边,缓缓倾倒。借着烛火,我分明看到大海双唇紧闭,银碗里的酒便顺着他的下巴,哗哗淌到地上。
一碗酒尽,周围暴出一阵更加狂热的吆喝声,似在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