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天朝紫面长老点头浅笑,随即又趋上半身朝左,恭恭敬敬地朝左侧首位,须发雪白的老者道:“大长老,如天为教生死,甘当骂名,还望您老信过!”
大长老垂眸不语,众人也只能看着老者缓缓捋动长须,不敢出声催促。
只见大长老沉吟道:“教主闭关之前,曾有吩咐,我等当尽力辅佐代教主,不得懈怠。只若代教主行有不当之时,才能按教规罢黜,今代教主德才兼备,为我长生教千秋有计,我等应遵教主之命,尽力辅佐才是。”
水如天听此,复直立身体,见众人态度。
众人见大长老已说此话,不管觉得行不行,也一齐道了声“是”。
李平多次欲语,却总被掐断,此时更不再有发声机会。
突然堂中响起一阵敲门声。水如天淡淡道了声进来。只见一身着黑袍的女子低头推门进入,后跟六个同样装束女子,显是教中仆人。
首进来女子指挥余下六人分放茶水点心,众人一时不语。
水如天见开合门缝处有银屑飘落,问道:“外面可是下雪了?”
首进来女子点头,笑吟吟道:“掌使不知,您同诸位长老和旗使会讨不过半盏茶功夫,天下就下起了雪,越下越大,现在正是大雪纷飞。”
大长老抚须道:“今年的雪来得要比往常的早啊!”
水如天起身,长吁一气,拧了拧脖颈,放松道:“既有所商定,大家不妨一同到堂外看雪去!”众人皆笑称好。
水如天双手拉开朱红漆木堂门,堂外已日色沉沉,只觉风雪瞬间涌入堂中,径直扑向门前众人。堂内原有热炉火旺,一屋子不见半分寒意,加上众人又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各有各的道行。在堂内谈之过久,不免暖意过剩,略觉身懒神乏,昏昏沉沉。此时得风雪迎面,扫却倦感,不禁长吐浊气,顿感神清气爽。
今年的大雪确实奇大,雪还未落尽,整个山谷便被一片银装素裹,沿着山脊仍有渺渺茫茫霜白可见,似是直往天际去来。明月谷有花明月梅,雪压明月梅,倚落枝头不摧,有幽香隐发,作人间山谷诗话。
大长老走前一步,尽览雪景,赞叹道:“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啊!”
水如天沉思道:“雪晴云淡日光寒,谷中雪色虽佳,却视野有限,不能一览天地畅怀,我等不如在谷外设宴,酌酒赏雪。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连声道好,吩咐仆人准备,随即一齐散步谷外。
谷外果然开阔,早一片苍茫无际,雪幕垂延万里,天地只见一色。众人原也是历经多次生死,见过大世面的江湖客,乍一见如此世间气象,也不由惊呼咂舌。
不久时,只见弦月勾挂,霜华铺洒。众人推杯换盏,谈武说文。豪气正浓时,忽觉月光下,大雪中闪过一道身影,要细看时,却又不见。水如天等人是何等老到谨慎?怎会觉是酒后花眼,见此情形,不由神色一交,表面仍旧谈笑碰杯,各自早已起了戒心。
但他们发现自己的戒心是没必要的。身影是有,也是朝他们过来的,但移动的速度很慢,像在雪中艰难行走,但身影是笔直的。因为地势凹凸,有时遮挡了他的身影。
正奇怪间,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了。水如天等人见这人丝毫不隐藏影踪,料是来客更多。也不再装样,起身走至谷边望向身影。
身影走了很久,明月谷方圆百里除了数月前设的接待坛外,再无人家。这百里,已然都是积厚的大雪,常人陷进,恐怕抬脚都要费一般功夫。但他还是笔直地走着,仿佛这百里大雪中,他没有疲劳倦感,甚至严寒饥饿,都消失了。
来者是一个和尚打扮模样,身着暗红色布袍男子,唯一御寒的仅有头上的破烂毡帽。但众人也看不出这破烂毡帽有什么御寒的作用,正嗤笑间,转念一想,如此大雪寒夜,身着单薄,行有百里,看行动却毫无萎缩,如在凉秋,内力恐怕早已臻境界,再不敢轻视,一个个神色严肃,严阵以待。
水如天也见得此状,却是迎面上前。
布袍和尚见水如天上前,停了脚步,缓缓双手合十,低头见礼。
水如天也双手合十,问道:“大雪寒夜,大师迎寒访我明月谷,不知有何缘由?”
布袍和尚听言抬头,水如天这才看得样貌。
布袍和尚浓眉之下略凹丹凤眼,薄唇抿成一条线,鼻梁高挺,却不似鹰钩,看来非中原样貌,是西域人更多。
布袍和尚缓缓道:“寒夜大雪,忍倦赶来,只为一见故友。”
水如天未曾听说教中有弟子曾结交西域人士,更不说眼前这武功修为连自己都看不出深浅的僧人。心下也是起疑,问道:“在下明月谷长生教代教主水如天,大师若是特来拜访谷中好友,在下可以为大师请出,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布袍和尚略显惊疑地“哦”了一声,问道:“居士姓水?”
水如天迟疑点头。
布袍和尚道:“贵教教主和居士是何关系?”
水如天迟疑道:“教主与我情如手足。”
布袍和尚听后却是呵呵一笑,摇头不止。
水如冷脸道:“大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