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镇北的乡土情绪还是挺严重的,在邙山生活了几十年,老了老了难道还要背井离乡?那不成!自己一辈子小心谨慎不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情况吗。
几个儿子也觉得没必要小事大作,比他们严重得多的都没事儿大不了这段时间不干活了。
这天,爷几个围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啃馍、喝鲫鱼汤,顺便讨论老大的婚事问题葛家岭葛老七的二女儿终于同意婚事了!
这葛家可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一家门里已经出过好几任村长了,葛老七的大儿子更是前途远大,甚至有望史无前例地当上乡长。
老大的婚事马上就要解决了,爷几个非常高兴,正商量怎么准备婚事。
这时候大门外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当兵的,上来不由分说地就把爷几个给按倒五花大绑,鲫鱼汤都给翻了一地。
天凡、天清、天富三个人躺在地上奋力挣扎,嘴里大声咒骂,三、四个人都按不住一个。场面跟杀猪一样混乱。
黎镇北第一个被掀翻在地上,他没有挣扎反抗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只是冷静地观察着情况。
黎天明没有三个哥哥那样的骨气,一个士兵一只手就把他按的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连绳子都不用绑就蔫了。
黎天明蹲在那里,偷偷地瞄着老爹,从他老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恐惧。
“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都是外地人。个个都扛着枪,荷枪实弹,看来不是普通的游街那么简单。”黎镇北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一眼看到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黎天明,被一个民兵提着脖领子,像只小鸡仔一样,跟躺在地上生龙活虎勇猛挣扎的三个哥哥形成明显的对比。
唉,黎镇北叹了口气,对三个儿子道“都别闹了。”
黎镇北在三个儿子心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话一出口,愤怒的咆哮声停止了,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把绳索绑好,已然忙活的满头大汗。
“把这孩子放了吧,他还小,跟这事儿没关系。”黎镇北望着领头的那个中年人,虽然语气跟平常一样平稳缓和,但眼神里却充满哀求。
黎天明印象里,从来没见老爹这么低声下气过。
黎天明当时只有十**岁但是跟五大三粗的哥哥们不同,他个子长得非常瘦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样子,像是个还没发育的孩子。
领头的看了看畏畏缩缩的黎天明,摆了摆手让后面的民兵放开他毕竟才是个小孩子。
士兵们把黎氏三虎从地上拉起来,推搡着往外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解放牌卡车。看来这队人是专为他们来的
“没事儿,我们就去游几天街,你好好看家。”黎镇北镇静地向黎天命笑笑,然后跟军人点点头,弯着腰被押了出去。
父亲走路一向是昂首挺胸的,黎天明第一次看到父亲的腰弯得这么低。
父兄们被押上卡车的后车斗里,卡车一阵轰鸣,在三三两两村民的注视下开走。
当天晚上黎天明就逃了。
他没有父亲那么笃定,虽然他没学到父亲的开天眼,但是直觉却异常地灵敏。
他没敢继续在家里呆下去,连夜跑了,跑去哪里呢?哪里都危险,那些平日里和善可亲的亲戚朋友邻居说不定前脚跟他打招呼,转身就把他卖了。
在荒野里徘徊了一天一夜,渴了喝点山泉水,饿了揪点野菜吃。
想想就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最后他竟鬼使神差地跑到了葛家岭。
老大的未来媳妇在这里,她家里应该是安全的,葛家不会害我。
黎天明心想。前几天跟父亲来提亲的时候,葛家人个个都和气、亲热。对黎家人异乎寻常的热情。似乎两家已然结亲了一样。
未过门的嫂子对大哥也挺中意,他从嫂子看大哥的眼神里能感觉出来。
还没进大院门,就听到里面在大哭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