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萸进了喜来登,并不一定就去三楼,完全有可能去餐厅、茶座或者轩辕亨,甚至还有可能进入某个房间。这些设施,分别在南塔或者北塔,需要乘坐不同的电梯。舒彦只有一个人,无法分身守住两面的电梯,就算知道周萸要进哪一边的电梯,除了去三楼,否则,去喜来登的任何一个地点,都可能消失在这幢楼之中。她惟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喜来登的监控室,从那里可以周萸进出的情况。
舒彦要进入监控室,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给喜来登的老板严崇安打电话,一是打给三楼的经理。经理是喜来登派出的,属于中层管理人员,和喜来登的保安部长同一级别,彼此应该熟悉。舒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经理,经理,你直接去吧,我给保安部长打电话一下。
走进监控室,一眼就到周萸在电梯里面。尽管她戴了一副墨镜,毕竟那身衣服并没有换,尤其是身那股特殊的惹人的妖娆,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她进的是北塔的电梯。
舒彦心中一喜,她果然是去三楼。离开监控室的时候,舒彦再次打电话给自己的经理,要求他将所有的监控摄影机全部打开。这些监控摄像机是为了自我保护安置的。监控的范围非常有限。仅仅是各房间前面的走道以及其他一些公共场所。当初,为了安装这些摄像机,她还表示过反对意见,一来,这套设备需要一大笔钱,二来,这样做,有窥视他人**之嫌。黎兆平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你想过没有?进入我们这里的,非富则贵,我们是开门做生意,偶尔也可能有一两个混混进来。稍不注意,某个混混跑进某个房间做点什么坏事,我们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此外,我们招的服务员,谁能保证她们每个人都冰清玉洁?如果哪一个手脚不干净,溜进客人的房间里偷点东西什么的,我们怎么办?认赔?舒彦很怀疑黎兆平其实是想知道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些领导和哪些人常常会面。但他的理由去确实无懈可击,她只好同意。真没料到,他似乎所有事都想在前面了,在舒彦的印象中,他的预见,似乎总在后来被证实。
舒彦已经不慌不忙,既然她到了北塔,无疑就是去三楼。不过,后来舒彦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周萸要会的那个人,有可能就住在喜来登北塔。想到这一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天实在太顺了,顺得脑子都产生了麻痹,连这样的事都疏忽了。好在周萸并不是去三楼以外的任何地方,才使她的这一疏漏没有造成重大错误。
周萸去的是甲区的水井坊。舒彦到达三楼,和经理聊了几句,便知道周萸到达后的一些情况。周萸到达服务台后,直接点名要甲零一,这是会所最好的一间房,有王者之尊,酒名是茅台。服务员,很抱歉,这个房间已经被预订了。周萸只好退而求其次,要甲零二五粮液。服务员同样没有给她。舒彦清楚,没有给并非真的被预定,很可能是有意留着,以备急时之需。黎兆平的经营策略是,三个最好的房间,永远预留,除非与会所关系密切的贵客豪客需要,或者某个众所周知的大人物需要。一律不对外。
水井坊是甲零五。整个甲区,都在三七楼,周萸进去后,坐在那里打电话。她的电话非常多,一个接一个不断。服务员曾问过她用什么饮料,她等一下,有朋友没来。等朋友到了之后再决定。
舒彦不敢在服务台前逗留,她是名女人,雍州市认识她的人太多,不定那个即将见周萸的人就认识她,如果到她在这里,那人定会起疑心吧。她问了一下服务员,知道正对楼梯口的杏花村没有人,便要了这个房间。
进门之前,舒彦已经从包里掏出口香糖,往嘴里塞了五片,大嚼着,同时,又拖过面前的潮式功夫茶茶具。这种茶具是椭圆形的。一个大的茶盘。盘具的层,类似于下水道的横隔装置,废水可以直接倒在茶托,并且迅速滤到下层。下层是空的,专门用来装废水,并且有一个孔,接着一条橡皮管。用的时候,摆煮水壶以及茶杯茶碗等,通电便可以煮水,然后将煮沸的水倒进茶碗里,将茶泡开。潮州人喝功夫茶,是将很多铁观音一类的半发酵茶装进茶碗,再倒入沸水。第一遍茶通常不喝,仅仅用来洗茶杯。第二遍再倒进那些酒杯一般大的茶杯里,为了让茶味均匀,尽可能转着往每一只茶杯里酌。为了清洗方便,茶具的下层是可以分拆的。舒彦很喜欢喝功夫茶,因此也就很熟悉这些茶具的用法。当初,为了节约开支,黎兆平并不同意用这种功夫茶专用茶具,是舒彦坚持才安排的。
她将茶具的茶托打开,又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摆在茶盘的内壁,用口香糖粘住,再按下录音键,重新将茶托装好,然后按铃,叫来一名服务员,对她,你去水井坊,对她,那套茶具坏了,要换一套,将里面的那套拿到我这里。再将这套换进去。
服务员知道她是这里的常客,并不清楚她是自己的老板,不知该不该听她的命令。舒彦也意识到自己忽视了这一点,立即给领班打了个电话。领班对服务员,舒姐怎么,你就怎么做。
换茶具是一件很普通的行为,并不会引起疑心。干完这件事。舒彦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想,就算今天不会有大的收获,也一定有斩获。每天能收获一点,离成功也就近了一步。现在,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按铃要了一支瓦那雪茄。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只想抽着雪茄着门口走过的人。她在心里早已经猜测,即将到来的,应该是一个大人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她还真想不透。
那个大人物是由领班亲自带来的。领班知道她对此人特别关注,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有意抢先一步向她递了眼色。她于是侧着身子,将自己藏好,仅仅只露出眼晴,将那人了个清楚明白。那人是边打电话边下楼的,舒彦认出他之后,还是有些吃惊,他竟然是省政府副秘书长齐天胜。
省市官员,舒彦认识不少,有些关系很深,有些只是泛泛之交。舒彦和齐天胜的关系,两者都算不,介于两者之间。她和省市政府很多官员一起出过差,每到晚,她常常会接到官员们的电话。官员们往往借着酒气,对她表达些什么。她也清楚,他们的表达方式尽管千差万别,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想和她床。她和齐天胜也出过几次差,彼此的晚,永远止步于酒店房间的门前,道一声晚安,然后各自回房,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再次相见。她一直觉得这个官员和其他官员完全不同,对他的记忆,也就格外深刻一些。后来她听,他下过乡,他的妻子是和他一起下乡的知青,曾有过共甘共苦的经历。和其他人经历不同的是,他是从乡下一级级走来的,从生产大队到公社,从公社到县,从县到地区,再到省里。他的妻子也紧随他之后,一步一级台阶。官场充满了内幕,每一段内幕,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官场也是具有相当透明度的,你想做到完全的不为人知,几乎不可能。许多时候,我们到某个贪官被抓的消息,大吃一惊,那仅仅只因为你没有进入官场这个场。对于身在官场的人,从来都没有意外可言。不过,齐天胜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舒彦是真的大大地意外。她多次对人过,如果江南省还有清廉官员的话,那幺,非齐天胜莫属。
一位硕果仅存的清廉官员游进了深水区,这明了什么?
舒彦突然感到一阵寒栗。这件事让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猫不吃鱼,只因为那条鱼太,不合他的胃口。孔老夫子有一句话,叫克己复礼。简单地理解,就是克制自己的一切**,为了达到那个远大的目标。这种人,一旦达成目的,其疯狂是一定会令人震惊的。
后来,她听到了那段完整的录音,齐天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完全被颠覆了。
齐天胜进去的时候,周萸虽然热情,显然只是那种讨好的寒喧,并没有丝毫暖昧的成分,这似乎表明,齐天胜和周萸之间,没有丝毫超越男女界线的交往。一开始的过场也很平淡,要了一壶普洱,大概因为服务员在房间的缘故,开始只是聊了几句闲话。
齐天胜,怎么样?你女儿班了吗?
周萸,还要感谢老同学帮忙,已经班一个星期了。
齐天胜,还适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