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钱景脸上流露出憎恨之色,范致虚的口气也变得温和起来:“大人,您毕竟还是下官的顶头上司啊,下官当然应该向您禀报一切情况。”然而,钱景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原谅他,冷笑着回应道:“你已经将我的事情早早报告给朝廷了,所以我才会将所有权力都交予你手中。我一直在此等待朝廷的处置。”
范致虚深知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所不当,于是陪着笑脸说道:“那份奏折不也是没能送达朝廷嘛。”钱景却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若不是金兵截获了奏折,这奏折早就送抵朝廷了。我身为大宋的封疆大吏,竟然还得依赖金人,真是可笑至极!”他越说越气愤,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八度,怒喝道:“金人把那奏折转到我的手里我才知道你在我背后捅刀子,金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们是想借此挑起我们内部矛盾给他们创造机会。所以我不上当,才主动放弃权力给你。而你竟敢擅自作主,强行征调兵役,把整个陕西地区搅得乌烟瘴气、乱成一团。我倒要问问你,你征的二十万勤王兵马如今身在何处?”
范致虚瞪大双眼,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一旁的钱景显然失去了耐心,他用力挥了挥手,大声说道:“这烂摊子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就由你自己去收拾吧!关于陕西那边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再插手了!”
范致虚吃了闭门羹,心中十分懊恼,但又无计可施。回到府中后,他左思右想,觉得如果不能除掉钱景这个绊脚石,日后必定会有更多麻烦。于是,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他决定孤注一掷。
第二天一早,范致虚立刻召集安抚司的众官员,商讨着要撤销关中义勇军的番号,并宣布从今往后,义勇军的所有行动都将与安抚司毫无关系。不仅如此,他还免去了潼关守备李云飞的职务,将其贬为平民。随后,他任命安抚司中军校尉罗田接替李云飞,担任潼关守备。
紧接着,范致虚又亲自起草了一份奏折,准备派人呈送给朝廷。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阻碍,他特意让使者绕路经过商州,然后从湖北出发前往京城。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京城早已被金兵重重包围,连一只蚊子都难以飞进去。范致虚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安抚司使者带着任免文书与新任的潼关守备罗田一同经过少华山时,先将撤销关中义勇军番号的文书递交给了陈达。随后,他们继续朝着潼关前进。
然而,他们尚未抵达潼关,陈达就已经提前派遣手下将这份文书转交到了史进手中。史进接过文书后,只是淡然一笑,然后便将其递给了朱武。朱武仔细阅读之后,不禁感叹道:“你看看,这大宋朝怎么可能不灭亡呢?这些人只会舞文弄墨,就像徽宗皇帝一样,写几个字、填几曲词还行,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国家。”说完,他把文书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此时,李云飞恰好也走了过来。当谈到这件事情时,李云飞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我的免职文书估计也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罗田和使者同时到达了这里。
使者递上文书,李云飞看都没看,随手丢进废纸篓,使者顿时吓得面如土灰,以为李云飞要动手。罗田只带了两名随从,他认识李云飞,当年在教场比过武,根本不是李云飞的对手,看到这般阵势,也是胆战心惊。
李云飞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轻松笑道:“别害怕啊!使者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罗守备你也可以放心接任了,兵符印信都在大堂放着,一切公文事务都由各司管理着,我本人家眷也会尽快离开这里。”
“不忙不忙!”罗田满脸堆笑道:“我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还需您多多指点。”
李云飞看着罗田,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个戴罪被免职之人,如今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罢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大堂吧,你可以自行传唤各职事司,自然会有人听你差遣。”说完,李云飞便带着罗田来到了正堂,然后把他丢在那里,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罗田站在大堂里,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打量起大堂里的情况。他看到几个正在大堂值巡的士兵,立刻走过去,对他们说道:“我乃新任的潼关守备,请你们立刻通知各执事司的所有执事人员和将领,让他们到大堂来议事。”
那几个士兵听到罗田的话,一时间有些惊讶,他们上下打量着罗田,似乎并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半信半疑地离去,按照罗田的要求去传达消息。
然而,那些接到通知的执事人员们同样也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诧异。他们纷纷来到李云飞这里,想要核实一下情况是否属实。当李云飞亲口告诉他们罗田确实已经成为了潼关守备时,许多人当场就表示愿意追随李云飞一起参加义勇军。不过,真正来到大堂的人却只有寥寥四五个而已。
罗田感觉自己的脸面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他满脸涨得通红,猛地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然后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偌大一个潼关,怎么就只有你们这么几个人?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然而,现场却是一片死寂,半天都没有人回应。罗田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难道你们都不想干了吗?”
这时,一名老兵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将军息怒,实在是事出有因啊!这里的将领和士兵们都已经出征了,而留下来的那些执事人员大多数都不太愿意过来,还有很多人因为有事缠身而无法脱身。”听到这话,罗田心中一沉,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无奈之下,他只得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放缓语气对这位老兵问道:“那么,你在这里担任什么职务呢?”
老兵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禀将军,小的是负责看守草料场的。”“什么?你竟然只是一个看草料场的?”罗田差点气得昏死过去。老兵见势不妙,连忙解释道:“将军莫怪,我们军需司总共有好几十号人呢,大家都说我的资历最深,所以才推举我先来看看情况。”
罗田心中思忖着,如果不给这些人一点厉害瞧瞧,恐怕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想到这里,他转头对那位老兵沉声道:“你立刻返回营地,将我的命令传达给其他人,命他们即刻赶到大堂集合。倘若有人胆敢拖延时间或者拒绝前来,那就让他们收拾行囊滚蛋吧!”目送着老兵离去后,罗田转身面对其余在场的执事人员,厉声道:“你们同样要把我的话转达给每一个人,催促他们迅速赶来此地。若有人胆敢违抗军令,拒绝前来,严惩不贷!”待众人纷纷离去后,大堂内仅剩罗田与两名亲信士兵。他们默默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过了一个时辰,但仍未见任何人前来。罗田的心情愈发沉重,一股凉意从心底涌起,直至传遍全身。
在这令人感到绝望之际,那位饱经沧桑的老兵却突然回来了!罗田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为何会选择回到此地呢?”只见那名老兵神情落寞,缓缓回答道:“启禀将军大人,小人自幼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甚至连自己的家乡究竟位于何方都不得而知。自从投身军旅生涯以来,至今已有二十余载岁月,此地早已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家园所在,离开这里,我实在无处可去啊!之前跟随他们一同前往抗击金兵时,众人皆嫌弃我年事已高,难以承受战争之苦,但若让我留在这里看守草料,倒是尚能胜任。”
望着眼前可怜巴巴的老兵,罗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于是挥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去。待他走出大堂后,忽然听闻教场方向传来阵阵嘈杂声,便好奇地转身朝那边张望。走近一看,竟看到有二三千名将士正在演练阵法,他们行动迅速敏捷,队形变换自如,穿插进退间毫无破绽,整个场面井然有序、气势磅礴。再看将台上的指挥官,更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只见他舞动着各色令旗,动作标准规范,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目睹此景,心中暗自感叹,这支军队的操练水平比起京兆府的中军要高出不少。回想往昔,自己曾经是前任李云飞将军的手下败将,如今以自己这般微薄的资历,又怎能有资格去指挥如此强大的军队呢?正当思考之际,恰好有一名士兵从身旁经过,顺口问道:“这是你们守备军的日常操练吗?”那士兵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们的守备军大都出征在外,此刻正在操练的乃是义勇军。”
听完此言,罗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守备军,没想到连义勇军都如此厉害,看来此地实在不是自己所能胜任之地。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他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汗。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打道回府更为妥当。
于是罗田又去找到李云飞,一脸无奈地告诉他:“我实在是无法掌控这里的局势啊!我还是得赶回京兆府去。”此时此刻,李云飞正与史进、朱武一起,全神贯注地商讨着战事。听到罗田的话后,李云飞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如今我已不再担任潼关守备一职,对于此地的官方事务,我将不再插手干涉。至于你个人的去留问题,我更没有权利发表意见或提供建议。”说完这些,李云飞继续投入到与史进、朱武的讨论之中,仿佛罗田的离去对他们来说并无太大影响。而罗田则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看着罗田无所适从的样子,朱武劝慰道:“罗将军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为何要急着走呢?目前金兵就在咱眼皮底下,我们没有心思参与到无聊的权力之争中。如果真想到潼关前线参与抗金,那就和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如何保卫潼关,保卫陕西。如果感觉我们义勇军在这里妨碍了你的公务,我们马上撤离,潼关就交还给你。其实你走到哪里都一样,潼关丢了就是你的责任,因为你现在是潼关守备。”
罗田苦笑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连部下执事人员都使唤不动,还如何调兵遣将,在这里也是多余,回去让安抚司另选贤能,与你们打个招呼,在新守备到来以前,还要劳烦各位继续守护潼关。”
“这个无需你担心,每一寸土地我们都要保护,即使金人抢去了,我们也会千方百计夺回来。”史进说着瞟了罗田一眼。
在他们面前,罗田更觉得无地自容,就急匆匆告辞回京兆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