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要怕上手术台呢?
“查理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认真坚定地说,仿佛是对这位母亲,也仿佛是对她自己。
*
巴尔的摩的早晨还是阴雨连绵,午后居然阳光灿烂。罗杰斯漫步在研究所的玻璃走廊中,阳光将他的身影在洁白的走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罗杰斯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可以让他静静思索着低温循环在人体上应用的可行性。午休时间的研究所安静无人,对他而言是最适合思考的场所。
不过今天,但他发现有间实验室的门半敞开着,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谁?谁会这个时候在实验室?
罗杰斯走过去。
黑暗的室内,无影灯下的那个东方女人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一身手术装备站在试验台前,柳叶刀,止血钳,她独自操作,手脚飞快地为一条麻醉的狗做动脉导管结扎试验。
她有一双修长干净的手,灵活而稳定。在她来的第一天,为自己插导管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是一双很适合做外科医生的手。
不过……速度……她的手速太快了,几乎看不清她结扎的动作。静静站在那儿观看的罗杰斯揉了揉眼睛,忽然意识到,她虽然是在模拟布莱洛克的手术方式,可是她做得甚至比布莱洛克本人更好。
这个女人……
布莱洛克已经是主治医师,而她还只是住院医师而已。
前途无限吗?
罗杰斯沉默地继续观看。
手术的收尾阶段,她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的刹那,恰好撞进罗杰斯的目光。她那双乌黑如墨的眼睛如子夜般宁静深沉,那种仿佛能吸纳一切的魔力,令罗杰斯微微一怔。
太像了。
这一刻的白薇,仿佛与那个人再次重合,她们真的太像太像了。
白薇最后将实验狗缝合处理完毕,当她从专注无比的手术过程中抽离,轻轻舒了口气,这时候她才感觉到门外有人,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罗杰斯,她不由一怔。
罗杰斯望着她的目光如此复杂,仿佛赞许仿佛叹息,却又似乎在透过她看什么人,神情温柔而怀念。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罗杰斯。
怔住的白薇和同样愣在原地的罗杰斯两两相望,怪异的,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寂静着。
最后是罗杰斯先回过神来,在白薇没看见的地方,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自责备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
他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笑容,抄着手慢悠悠走上前去:“大中午,你不睡觉,在这里模拟布莱洛克的手术?想代替他上场吗?”罗杰斯检查了一下那条逐渐复苏的狗,轻轻一笑:“做得还不赖。”
“谢谢,不过……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摘下手套,白薇狐疑地打量着恢复正常的罗杰斯,对他刚刚那种奇怪的目光耿耿于怀,讽刺道:“难道罗杰斯医生有午睡梦游的习惯?”
罗杰斯耸耸肩:“思考思考我的研究而已,海伦小姐,别忘了你是我的助手,没事的时候请为低温循环努把力,不要浪费我的狗,抓过来很不容易的。”
白薇抿了抿唇:“所以今天中午,我们真的只是巧遇?”
“不然呢?”
“我以为罗杰斯医生特地来看我第一次上手术台后的狼狈样,”白薇紧紧盯着罗杰斯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肌肉变化,“我非常好奇,您让我为布莱洛克做助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罗杰斯只是微笑,仿佛微笑是他与生俱来的面具,让她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白薇眯了眯眼。
这种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正当她还想要问什么的时候,隔壁一栋住院部的铃声忽然响了。
在寂静无人的午后,这铃声传得分外远,连研究所里的两人都隐约听见,分辨出声音来源的白薇的脸色蓦地一变:“是心外科的铃声,难道是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