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朴石那低沉而沧桑的声音,也不是吴建军那熟悉的语调,而是一个陌生的冷冰冰的腔调:“小鹰小鹰,我是鹰潭。”然后没有等白墨说话,就挂了电话了。这是一个暗号,因为不一定白墨这边适合通话,所以只是报出暗号就挂了,留出时间给白墨寻找到一个适合通话的地方。
当白墨让迈克离开以后,他就静静地坐在沙上等着电话,尽管白墨不是正规科班出身的特工,但一些普通的东西也是交代过的,他不会蠢到去查打进来的电话,然后回拔过去,因为一定拔不回去的,他能做的,只有等。
时间慢慢地流逝,墙上的时钟里,指针不停的跳动,白墨双手并在一起,用手肘顶着膝盖,大拇指顶着下巴,他静静地等待着,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尽管白墨很讨厌等待。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白墨慢慢地拿起桌面的手机。
“这里是鹰潭,随机认证码是……”对方就用那冷冷的声音报出一大串数字,白墨心里有点惊讶,他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搞得如此大阵仗,但这关骨眼还怕真的有什么事,因为对方报出的认证码是符合之前定下的规律的,他也不敢玩,连忙报上可以证明他自己身份的一串密码。
“十二小时内回归建制,重复一次,十二小时内回归建制,否则按叛国论处。回归建制后等待下一步安排。”那个冷冷的声音说到这里,没有理会白墨不停地问生了什么事,就挂了电话,因为他并不是好奇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问答机。
白墨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答案,没有为什么。他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后和迈克要了一辆车,直奔机场而去,因为对方点中了白墨的要穴,那就是叛国。在这汉人的心里,绝对是一条不可愈越的边界,再逆天的强者,一旦触及到这条底线,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而当白墨乘坐的航班刚刚到达机场,飞机刚停下来,机场的警察就登机了,他们很快找到白墨,对白墨敬礼,出示了证件,然后要求白墨到机场警察部门逗留一下,白墨走下飞机的舷梯,冷冷地问:“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没有让你们活下去的理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动,也没有踢飞谁,但他身的警察禁不住齐刷刷地散开,因为他们闻到了血腥味,白墨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在这一刻暴露无遗,白墨就这么站在舷梯上,他冷冷地望着前方,但周围的警察却巴不得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白墨叹了一口气,摸出一根烟,点上,他笑了,他的浅笑爬上了嘴角,但他的眼神却如刀锋一般凌利,他说:“我也不想伤害你们,奈何,我可不想当傻逼,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等等!”在白墨如同老鹰傲视小鸡一样,逼视着那几个在眼光下连枪都忘记拔的警察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政法委的洪书记,白墨远远就见到洪书记向这边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克制!大家克制!自己人来的!”
在和洪书记握上手之后,白墨收敛了自己眼神里的杀意,那几个警察十分郁闷地相视对望,这时白墨已和洪书记下了舷梯,坐到车里了。那几个奉命来请白墨的警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身材并不高大、面相也不凶残家伙面前惊惶失措得这样?他们已习惯认为自己是强者,但其实他们并不是强者,有这种错觉的原因,也许不过是因为佩了枪。
当遇到真正的强者时,靠着佩枪把自己催眠成强者的人,才现自己根本就仍是弱小的,是无助的,真正的强者,在一呼一吸之间,只要白墨愿意,随时可以把这些张牙舞爪的同行,一击而杀,那怕,他们手里有枪。
洪书记和白墨他们自然没空去理会那几个警察在想什么,坐在那车子上,洪书记笑道:“小白啊,经我市党委研究决定,你不要再去交警那里当中队长了,好不好?屈才嘛,你在哪里影响也不太好,所谓物尽其用嘛!”
白墨苦笑着在车里点燃了根烟,他知道洪书记其实不是有心和他打官腔,已经尽量快的切入主题了,可是很明显,在官场中淫浸多年的人,这种官腔,貌岸道然的官腔,几乎已成为了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还好洪书记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几句废话以后,还是很快的就是进入了主题:“小白同志,现在把我市党委的意见传达给你,刑警大队的老大队长,去党校学习,由你到刑警大队当大队长。”
白墨刚要说话,但洪书记已制止他的话头,微笑着说:“小白,有许多东西,并不是件件都能自己作主的,这样吧,你先去上任,呆上一周,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来找我,我再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之所以提议你去当这个刑警大队长,是因为觉得你会喜欢。你的两名直接下属,也就是和你同样编制的小萧和小杨,跟你一块去刑警大队吧。人事调动组织上已协调好了。”
在市区的一个角落里下了车以后,白墨苦笑起来,他怎么可能喜欢嘛?那刑警得多高危啊?这投保保险公司都不收!这他妈的是好差事吗?洪书记这老家伙居然说自己会喜欢?真是荒唐到了极点。
白墨百无聊奈地走在马路上,他踢飞了一个不知被谁遗下的可乐瓶,周围的街市仍是那般热闹,但白墨的心里却是那样的孤独,他如一匹狼,走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他总是不能放松自己。
那怕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也可以让白墨产生下意识的防御反应,这不是他心里紧张与否所能控制的,这是在生死之间,形成的一种属于本能的东西,保护自己的本能,如野兽一样的直觉。
白墨的经历铸成了这种下意识的防御,也许听上去极酷,但对于白墨自己来说,他觉得很累。其实这也很正常,要知道警察开了一枪,不管有没有打中人,都会被安排去做心理治疗。而从战场回来的军人,也一定会去做心理治疗的,不是常常听说,从战场下来的士兵,就是心理上出问题,而自杀的嘛,这在哪个国家都不少见。
而白墨呢,他手上的鲜血,别说普通的士兵,就是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估计也没白墨血腥。那白墨他也是人,他怎么就不会出问题?尤其是在颜茹妍不在他身边,形单影只的现在,他也是人,他也会悲伤,他为什么就不会变态?
白墨他就是不会变态,他抬起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因为他能正视自己,因为他从不为了私欲杀人,他也没有因为杀人而得到满足,不,他不用通过杀戮来让自信膨胀,对于白墨来说,并不需要这样来加强自信。
白墨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是不是每一个杀的人,都有其取死之道呢?毫无疑问,答案是确定;白墨问自己,当然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去处理对方呢?明显,是没有的。那么白墨走到一家卖台湾珍珠奶茶的档口,喝下一大杯珍珠奶茶,他感觉到,自己回来,那种走在同类中的感觉,而不是一匹狼走在人群中。
一辆suV呼啸着过公路上的车子,出刺耳的刹车声,在马路上留下黑色的轮胎印,停靠在白墨的身边,车门打开以后,几个身穿西装的男子,用一种极快的方法,直接从座椅上弹起,跃过隔离栏,落地时已站在人行道挡在白墨的跟前。
他们没有理会,行人的喝采。为一个掏出证件在白墨面前亮了一下,冷冷地道:“白墨同志,我们是过来接你的,请快点上车吧。”白墨掏出手机,那男子急道:“不能打电话,快点,事态紧急!”
“老张。我是白墨,你们在执勤?很好,我现在在中山八路,就离你那里一个十字路口,有人违章,你马上组织人手过来一下。”白墨的眼神比那个男子还要更冷,他瞪着对方,毫不退让,没有人敢来抢他的电话,尽管如果他们一起动手,可能白墨也不能这么轻松的打完电话,甚至白墨有可能被他们制服。但没有一个人敢,因为白墨的眼神里,让他们读出了比死亡更让人心颤的意味,那就是正义,正义的眼神,极傻逼的正义,却可以逼出,这些连死亡都不怕的汉子里,心中的恐惧。
白墨收到电话,冷冷地说:“我是河滨区交警一中队的中队长,尽管我马上就要离职了,但你们在我的辖区里无视交通规则,我就一定要管,要这我都不管,要是法律止于特权者,那我不如不要回来好了。”
他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他说得斩钉截铁。老张他们很快就来,白墨冷冷地问老张:“他们在马路上随意停车,该罚多少就多少,还有,这位仁兄跳隔离栏,给他开罚单,或是要带回去教育怎么的,你弄就是。”
那几名汉子如果愿意,当然可以一脚把老张他们踹飞,只要一句执行任务中,就可以不理会白墨了,但白墨那眼神里,执着的,那极为傻逼的正义的眼神,却让这几名汉子丝毫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他们老老实实,也许是从拿到这证件以来,第一次老老实实地把它交给老张登记。
老张有点手颤,挤到白墨身边道:“头,他们是……”白墨冷冷地道:“他们是哪个部门有改变违章的事实吗?他妈的,这城市市容怎么会不好呢?不就是有一些人不自律嘛,我不信现在又不是营救人质,开到前面一百米的人行道入口就会死了!开罚单!”
在交警他们走后,那辆suV唯有慢慢地开到前面人行道入口的地方等他们,而白墨就领着那几名汉子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当他们一行人上了车以后,为那个汉子笑了起来,他说:“白墨同志,你真是一个不合流的人。”
其实白墨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坚持原则,他没伟大到那个程度,他不过是始终认为自己是草根阶层中的一员,他极度不爽特权持有者,明眼张胆的不顾影响利用特权罢了,加上刚刚他心情不好,那种战火的后遗症刚刚侵蚀了他的心灵才平息下来。
“开车。”那名汉子说,然后他对白墨说:“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朴石涉嫌谋杀一名特工人员和其家属,已被双规;这名特工人员是朴石的下属,平日和他多有不和,并且有证人见到在这名特工遇害时间前后,朴石曾进入其住所。现场被作案者清理过,什么也没有留下,但在门口有半个鞋印,和朴石基本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