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瑛对尤瑟的敌对情绪依旧很深,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满满的防备。
尤瑟觑了他一眼,对这种防贼似的堤防,她只觉得好笑,“你倒不必如此防备,我又不会吃了你。”
慕瑛狐疑地看了看她,或许在他心中,依旧觉得尤瑟是个能吸人精魄的妖怪,怕她一怒之下将他的魂魄也给吸走。
但尤瑟只是瞥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好似对他毫不在意一般。
事实上,跟他说完这句话后,尤瑟就不再理他了,这让他心中烦闷得很。
他搞不懂自己的想法,怕她恨她恼她,明明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将自己的母亲还给他,但真独处一块,她当自己不存在的时候,他又想让她注意到自己,跟自己说话,尤其他今天才犯了错,她明明了解了事情真相却对他不管不问,即便她不是他真正的母亲,但至少身体是,顶着他母亲的名义,多少得尽点母亲之责吧?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方才不是跟夫子说了好一会话吗?怎么不问我?”
“嗯?”尤瑟睁开眼,乌黑的眼睛望向他,如一泓秋水,声音幽幽,“我该问你什么?”
慕瑛有些气恼,“这架是我先动的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尤瑟听他这么一说,提嘴想笑,小孩儿还是沉不住气,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斜斜看他,反问道:“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慕瑛抿着唇,情绪有几分低迷,“认错啊,你们大人不都这样?一有事就喜欢让人认错,根本不会管错的人是谁。”
这回也一样吧?一样会不分青红皂地要他去认错,一如既往。
毕竟只有认了错,吃了亏,别人才不会不依不饶,日子才能好过。
闻言,尤瑟有丝诧异,她仔细看了下慕瑛,发现他垂着头,眼皮半掩,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竭力隐藏着自己失落的情绪。
她目光沉凝,心下有几分了然,随即摇头道:“不会。”
她声音很轻,像那惊鸿,轻柔拂过心间,留下点点涟漪。
慕瑛抬头,“你骗人,你们大人惯会骗人,嘴上说不会,会永远相信我说的话,会一直保护我,一遇事情却只会让我妥协,让我低头,让我去认错,只会畏惧别人,怕被别人的恶意伤害,
你们多是虚伪之辈,你也不例外!”
尤瑟放置在袖子下的手一顿,她直起身子,面色淡淡,直面慕瑛,“我为什么要你去认错呢?你何错之有?是错在你动手维护自己母亲的声誉?还是错在你的拳拳之心?亦或者是,错在你心中未泯的良知?”
慕瑛不解。
“他们私下议论旁人,说别人闲话,拿别人的母亲作为谈资,你莫非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对?而你出来维护自己的母亲就是错?私下议论他人,这本身就是不该,更何况还涉及到了你,旁人言语侮辱你的母亲,身为人子,你若不出来制止,才是不知孝悌。”
“若你真的有错,那也是你制止的方式不对,让人知错改错的方法有很多,动手是最不理智的一种,若你再长大些,或许就知道这世上有千百种法子可以让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你选择了最不体面的一种,只是现在,你还小,”她支着下巴,漂亮的瞳孔黑白分明。
“我不想以我的角度去评判你是对是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就连这世道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规则,你不必随波逐流,关键还得看你认为自己是对是错,现在我把这套标准交给你自己。”
“我……没错?”慕瑛有片刻的怔愣,尤瑟的说法很新奇,这是他第一次听到。
毕竟从前遇到什么事,他母亲都是先让他认错的。
他不怪他娘,他娘生性怯弱,多年的穷苦生活早就磨掉了她千金大小姐的骄傲,让她学会了对生活低头。
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我还小?我如何就小了?我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地长大了,也一直在按着你们的要求在做,你们想要我好好读书科举,我读了,学得比枫表哥他们还要好,你们想让我拔尖,让我为慕家争光,我也做到了,现在整个书塾没人能比得过我,很快我就能追上遥哥哥,追赶上从前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我会跟他们一样厉害,我以后还会考中状元,成为这苏州城里最有出息的人。”
“我本事了得,怎么就还小了?”
他不服,他甚至觉得现在很多大人都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