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中,一根骑兵常用的投枪呼啸着朝邓范飞了过来,邓范只顾着指挥战斗,等发现这根投枪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扎个对穿。这时旁边一柄钢刀伸了过来,准确地磕在枪柄上,将投枪击落在地,让邓范逃过一劫。
邓范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扭头一看,居然是蒋邪。他愣了愣,然后说:“多谢!”
蒋邪斜了他一眼,抛下一句:“好好站住你的位置指挥,不要分心,被马军冲进来咱们都会完蛋!”
就在陈雨一方的人感觉要顶不住了的时候,骑兵的冲击势头慢慢弱下来了。毕竟叛军也是血肉之躯,不是毫无知觉的机器,而且战马这种有灵性的生物也会趋利避害,面对如林的长枪,它们也会本能地躲闪。加上正前方战马庞大的尸体形成了障碍,冲锋再也持续不下去了。
冲锋再次被瓦解,承受了三番五次的打击后,剩余不多的骑兵又陷入了缠斗。
不过威海卫的军户不是前方那群猪队友,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邓范及时发出号令:“他们冲不起来了,围上去,长矛戳人,刀子砍马脚!”
缓过劲来的军户们嗷嗷叫着扑了上去,也不管阵列不阵列了,团团围住对手,戳人的戳人,剁脚的剁脚。叛军陷入了步兵的包围,无数把长矛刺了过来,让骑兵们无从抵挡,一个接一个被戳下马,战马没有反抗能力,被一柄柄钢刀砍断了脚,嘶鸣着倒下,掀起阵阵灰尘。战斗从进攻占优,到势均力敌,最终变成了步兵对骑兵的猎杀。
远处,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赵宣瞠目结舌地看着战斗的进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名百户咋舌道:“这些人真是军户?可比营兵能打多了。”
这话让赵宣惊醒过来,他眼珠转了转,举刀高喊:“兄弟们,打仗杀敌是吾等职责所在,切不可临阵脱逃,跟我上,杀叛军!”
灰头土脸的登州卫军户们反应了过来,叛军落了下风,这正是痛打落水狗、捞取战功的大好机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于是嚎叫着跟着自家佥事大人调头跑回去捡便宜。
叛军虽然个个凶残无比,可是形势比人强,威海卫的方阵让他们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最后不多的残兵也是困兽犹斗,战败只是时间问题。等到登州卫的逃兵又杀了个回马枪,他们再也撑不住了,失去了最后的战斗意志,进攻的势头也弱了下来。
不过赵宣的部下显然是如假包换的乌合之众,毫无组织,也没有协作意识,乱哄哄地扑上来,反而冲乱了威海卫的队伍。叛军的残兵看出了便宜,趁乱冲开一道口子,往东北登州方向跑了。
眼看着就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却被猪队友捣乱,无法完美收官,陈雨出离愤怒了,他大踏步来到前方,手一指赵宣,大喝:“再敢往前一步者,杀无赦!”
威海卫军户们愤愤不平,听了陈雨的命令,毫不犹豫地将长矛和火铳对准了对方。
赵宣暗叫倒霉,抢功劳也是技术活,这下玩砸了,不仅捞不到便宜,还得罪了这群煞神。他正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体面地收场,却听到背后凌乱的蹄声响起,心里打了个激灵:莫非还有叛军同伙?
这次来的却是吴安邦。他领着一百多亲兵拍马赶到,远远的就大喊:“这一战大获全胜,威海卫功不可没,本官一定给你们记功!现在先让开,让本官清点战果。”
赵宣愣住了,这位大人抢起战功来,比自己更明目张胆,胃口也更大。自己不过想着喝点残羹冷炙,捞几个人头装点门面,而这位一开口就是要把战胜叛军的大功全部揽下的节奏。
吴安邦骑马,比普通兵丁跑得快,没有与叛军直接接触,本想逃离战场,可是远远地看到战斗形势反转,立马不想逃了,徘徊在外围,观察了战斗的全过程。等到叛军死伤大半,剩余的残兵也跑掉之后,当机立断,杀个回马枪来摘桃子。
陈雨气极反笑,这些友军,打起仗来溜得比兔子快,等到有便宜可占,又变成了闻到腥味的猫,一个比一个积极。他昂首站在队伍的前方,朗声说:“这些叛军尸首是我们威海卫的人用命换来的,谁想抢功劳,好办,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便是!谁想试试自己斤两的,奉陪到底!”
赵宣曾经打过陈雨军粮的主意,知道这是个不怕事的主,加上今天见识他的队伍惊人的战斗力,不敢造次,乖乖地退到一旁。
吴安邦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不悦地说:“陈百户,你为本官出谋划策,本官是极为感激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威海卫的人马由本官节制,必须服从军令。再说了,这一仗也是在本官的统筹调度之下才如此顺利——如果不是本官率人顶在前方,牺牲自己本部人马缓冲了叛军的攻击势头,你怎么能以逸待劳,以寡敌众,击溃叛军?”
这番说辞不仅让威海卫的人瞠目结舌,就连登州卫的人也暗自摇头。赵宣更是惭愧不已,难怪别人做到了总兵,自己只是个卫所指挥佥事,光这脸皮的厚度和颠倒黑白的镇定就不是自己能比的,看来自己在为官之道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陈雨冷冷地回答:“遵守军令没错,不过你只是临时节制我部,发号施令仅限于行军打仗,下了战场,你我之间分属不同的体系,一个是兵,一个是军,没有隶属关系,我凭什么听你的?”
吴安邦脸色难看起来,拔出了马刀,喝道:“完全是一派胡言,你这是打算抗命吗,难道不怕军法处置?”
陈雨哼了一声:“是否抗命,不是你说了算。等到朱军门的大军到来,今日谁对谁错,可以让他老人家处置。只要坐实了主将临阵脱逃的罪名,你这个总兵之位保不保得住也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