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释放了那八条小蛇之后,一直都垂着眼帘,并不在意这大厅里的情况。
电梯没有异动,可见自从我们下来后,影子、齐眉等人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打算,任凭我俩孤军奋战。
“大哥,别担心,影子留着强劲的后手,北方哥舒一族的忠臣已经全部赶到济南城,就在左近。我得到的消息,蒙古史上最著名的奇术师组织‘幽燕十八骑’也奉召而来。他们最擅长使用搜灵之力救人破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能大显身手。另外,我还知道,哥舒水袖召集了位于黄河入海口的一队奇术师,最擅长海战、水战、沙战。至于齐眉,早就安排手下一批市井豪侠,分散至主城内各个路口,一旦战斗开始,就会搅乱交通秩序,造成全城大拥堵,使得日寇的后续驰援部队无法快速抵达镜室。还有,济南城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算竹夫人在内,至少有几百奇术师暗中获得消息后,期待着中途加入战局,在剿灭日寇的战斗中扬名立万。地利地利,这一战中方完全占据了这一点,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牢牢握了三成胜算在手中。”
楚楚的解释入情入理,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济南是个“抗日之城”,“抗日”已经成了浸淫于济南人骨子里的民族基因。
这些对于敌人来说的“不利”因素,敌方也一定会考虑清楚,而不是盲目地钻进中国人的口袋阵,就如中国古人所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我期待影子的计划能够奏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跟济南沾边的奇术师都已经被惊动。
“无论如何,事情在向前推进。如果人人都肯竭尽全力,这一战,必胜。”楚楚说。
我伸出手,握着她冰冷的手。
“楚楚,你冷吗?”我紧握着那双手,再次清楚地感觉到,“镜室”之所以存在,是借用了“至阴至柔至纯至粹”的地理元素,已经把“阴”字发挥到极致。
物极必反,如果强行去追求“以阴柔制敌”,未免已经走向了偏执的极端,并非万无一失的稳妥之策。
“大哥,谢谢你陪我下来,我心里很暖。”楚楚回答。
第140章 杀人偿命,不留尸骸(2)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地簧门外突然传来数人急速奔跑之声。
楚楚不动,我也不动,只是盯着那地簧门,不断地猜测会有什么人第一个闯进来。
我希望那是竹夫人的手下,但也觉得希望不大。按照我的所见所闻,“镜室”里工作人员极少,竹夫人已经把冰湖划为主战场,自然会命令所有的手下去解决冰湖抽水的终极问题,再也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处理这边的事。唯一的答案——门外奔走的全都是敌人。
一想到我们两人孤军深入至强敌环伺的地底,我立刻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大哥,今天如果有一个人先死,那就一定是我。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事都重要。从我记事起,我对身边的任何人、事、物都不看重,觉得那些全都毫无意义,直到你闯入了我的世界。你像一道电光,劈裂黑暗,带来光明,让我的世界从此不同。你是最好的,即使我们只能保持不完美的关系,我仍然坚持认为,你是最好的,无人可以匹敌,没人能够取代——”楚楚的话炽热无比,但她叙述时的音调却是冷静而喑哑,可见她此刻的心正被失去血胆蛊婆的痛苦挟持着。
苗女多情,但我却没有资格接受她的崇拜与爱慕,因为我身边已经有了唐晚。
“楚楚,你还这么年轻,只要活下去,就会有美好的未来。”我试图鼓舞她,解开她必死的心结。
“是敌人不想让我们活,所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他们的血,还血胆蛊婆流下的血。自古以来,中原人只是大言不惭地批评苗疆炼蛊师有多凶残,他们从未想过,在漫长的历史循环中,我们苗人经过了多少歧视与迫害?人是会变的,被伤透了心的苗人也能学会伤别人的心。这一次,我要将杀了血胆蛊婆的凶手化为齑粉,让所有敌人记住苗疆炼蛊师的杀人手段。”楚楚幽幽地说。
此刻,她的眼珠表面布满了血丝,浑身都散发着腾腾杀气,已经变成了一尊怨气冲天的战神。
地簧门一开,当先进来的竟然是个穿着黑白山水旗袍的盘发女子,手中掂着一把青色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挥动着。
她的五官十分匀称,只是双眉微微皱着,眼中写满了疑惑。
“不是她。”楚楚摇头,“但她恰好经过这里,是天意要她赶来送死。”
“镜室”是个科研机构,内部人员不可能穿成这个样子,所以楚楚立刻将对方判定为敌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女子遥遥地望着我。
我不懂她的意思,只是默然不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女子口中颠来倒去都只是这一句话,眉宇深锁,仿佛藏着无尽的疑问。
我试探着问:“你是谁?”
她应声反问:“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看到她手中的团扇扇面上写着六个草书小字,依次念来,却是“小火柴大鱼头”这几个字。由这几个字,我立刻联想到一个曾在影视剧中出现的济南美女,而该美女又经史学家、民俗专家考证,她的确曾居住在济南大明湖南岸的百花洲深处,并且其姓名与家族都可以在济南清代户籍花名册上查到。该美女的家族祖传烹饪秘技,济南城内最大、最火爆的几大酒楼全都属于其家族所有,而在所有秘技中,独有一道菜名曰“小火柴大鱼头”,当年深受乾隆皇帝青睐,是载入宫廷上八珍席的压轴菜。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一切都是拜官大娘所赐。”情势所限,我无法详细解释官大娘“九命”的复杂之处,只能概略地讲,九个人、九条命附着在官大娘身上,就像九只异鸟栖息于同一棵老树上一样。老树健在时,九鸟相安无事,各个潜伏隐形,虚度光阴。等到老树一死,九鸟就各自单飞,彼此间不受任何限制。这九鸟的性质与品行不同,有些坏到极致,有些则善到极致,不可一概而论。
我知道这女子是官大娘“九命”之一,在“镜室”棱镜的分解之下,已经产生了无法窥其原貌的改变。
我也知道,“镜室”棱镜分解的先进技术和科研设备无与伦比,绝对不是吉娜带我去参观的那一小部分,肯定要大得多、复杂得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女子转身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