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老天还来雪上加霜,降下滂沱大雨,雨势如灌注般落下,更加干扰他辨认方向,他干脆拉紧缰绳,停下马来锐视所在之地,瞥见前方有溪流,顺着溪流定能找到出路。
遂再策马拉起缰绳,奔向数丈外的长溪,可马蹄才起,身后就传来众多策马声,他凝重了神情,加速往那长溪而去。
“曲奴儿,若寡人有不测,你也要尽力逃脱,但别回秦宫,直接去找蒙恬将军,他是寡人唯一信得过的人。”他一面策马狂奔,一面低首肃声交代。
“不,大王不会死的!”这是遗言吗?大雨如注中,曲奴儿慌乱的摇首,害怕得不愿略松自己紧圈着他腰问的手,怕这一松,直一会有不测。
“寡人也不想死,但若有万一,寡人只交代你谁也别信。”
“大王……”
“寡人护不了你了,是寡人无能……这是你可以摆脱寡人的机会……”生死交关之际,他不禁黯然。
她热泪直落,摇着头。“大王,我不想摆脱您了,我从没告诉过您,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曾想过要离开,您在曲奴儿心底扎了根,拔不掉了……”
赢政一震,惊喜的望着她。“你心里有寡人啊”
“有,老早就有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非要到生死关头才逼自己正视对您如火的感情,这表白是否迟了呢?”她泪如雨下。
“不迟,只要寡人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迟,寡人在有生之年能得到你的心,寡人甘愿了!”他沉声道,唇角的笑怎么也消不了。
“大王……”
“赢政,你逃哪去!我们要拿下你的头颅,祭那些死去的燕国兄弟们!”追兵已至,正凶恶的在他们身后叫嚣着。
两人回身一望,追兵离他们仅数尺之遥,转眼即会追上,而一赢政手中仅剩一把刺护身,大势几乎底定。
“大王,今日您因我而在劫难逃,曲奴儿这命是您的了,您若生我便生,您若死我便死,天上人间,曲奴儿跟定您了!”危急中,她揪着他的衣襟郑重立誓。
赢政的心一阵激荡。“好,你我同生共死,今生谁也别负谁!”
“大王……”她紧抱着他,眼泪狂奔。
“你抓好,寡人要放手一搏了!”骑着马躲过一道箭矢,他嘶声说。
“好。”看着长溪,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这是他们求生的最后机会。抹去泪,她面色深凝。“我们同生共死!”
一赢政忽然畅快的仰头一笑,低首用力亲吻了一下她的脸庞后,拉紧缰绳,马蹄踢高,马儿瞬问停下不动,身后追兵见他突然停下,惊喜的以为他要投降,哪知他转头笑睨了他们一眼,眼神不可一世至极,让人打从心底起了咚嗦,忽地,竟又开始纵马疾驰,燕兵们怔愕不已,不解他要做什么。
直至惊觉他的意图后,他们皆变了色,那溪虽不宽,但溪水颇深,马儿若只载一人,也许能够勉强越过,但载了两人,想过溪是险上加险,倘若一次越不过,一日一落入溪床,难保不灭顶,而秦王竟想犯险硬闯,必是抱着宁死也不愿落入他们手中,任他们宰割了。
“你们还发什么呆?再不放箭,一旦让他闯过溪,就更擒不到人了!”随后赶来的鹏氏大叫。
众兵这才回神,立即取来弓弩,朝那马匹急射。
飞跃至溪身的骏马中箭,嘶声传出后,连马带人瞬间落入溪床,大雨直落,溪水湍急,落水一刻,一赢政紧抓着曲奴儿的手不放,就怕眨眼间便失了她的踪影。
“曲奴儿,千万别松开寡人的手!”
“大王!”溪水深不见底,她双脚落不着地,水又冰寒,刺入骨髓冻得人不能呼吸,她灌了几口水,呛得狼狈,可他怎么任溪水冲流,也不曾须臾松开过她。
燕兵赶至溪旁,见机再放箭,嬴政侧身闪过急掠的箭矢后,惊见另一道箭矢正冲着曲奴儿直射,他大惊失色。“曲奴儿,小心!”
“你说大王被溪流给冲走了?”赵高玻ё叛畚省?br>
“这溪流湍急,恐断无生路了吧?”李斯也说。
溪旁已站着不少王公大臣,曲奴儿掩面痛哭,不敢相信那只紧抓住她的手会有松开的一刻。
骤雨急下,大王为挡下那支直射她而来的箭矢,飞身扑向她,两人双双潜入深溪之中,动作突然,她脑袋一片空白,等再浮出水面,大王已不见踪迹,而秦军总算赶至,当场杀光所有的燕国残军,就连那鹏氏也一并被激杀得尸首分家。
之后,众人追问自行游上岸脱离险境的她,得知大王落水,下落不明,登时各个脸色变得奇异,气氛阴霾诡异起来。
“你们快派人沿着溪流寻人,大王一定漂流至某处,快去救人!”她一身湿洒洒,无心查看众人怪异的神色,径自心焦的催促。
“嗯……这是自然,我已派兵沿着溪旁寻人去,大王吉人天相,一定会获救的。”李斯神色有异,张口这么说,却不见他有何寻人的命令下达。
“大王遇上凶险,我也得亲自去救驾。”赵高朝左右使了个眼神,只有少数几个人上马离去,所谓的“亲自”是……他人还杵着不动。
众人察言观情势,这雨势盛大,风雨交加,天气恶劣,溪流早已暴涨,湍急得令人胆寒,肉身落水,岂能活命?人心机顿时叵测起来,人人打算着,若这大王鼎湖龙去的死了,这天下该归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