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看了看身边沉默着的容成聿,我有些无奈。他……总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吧,这条看似坐拥一切,实则有太多身不由己的路。
“尹丫头……”皇帝的声音有些嘶哑,看得出被病痛折磨得不轻。“你回来了……”我上前一些,点点头,向他行了个礼,却没有说出话来。
“回来就好……唉,孤也没有想到……算了,不说这些了。”皇帝轻轻摇头,显得很力不从心。
“皇上保重身体”,我终于还是说出一句。
皇帝笑了:“孤的身体,孤自己知道……”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看他咳得那样难受,我突然就想起德妃死前的模样。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每日每日地咳着,一声一声那样刺耳,让人心疼。
这就是命吧,风水总是流转的。
我突然很想问问皇帝,就这样牺牲了德妃,他有没有后悔过。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啊,他是皇帝,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多余。
“父皇,你还是先休息吧,晚些时候再让月儿来看你。月儿长途跋涉也累了,需要休息。”贤王劝阻到。
皇帝顺了顺气,无力的点点头:“也好,尹丫头,回去休息吧。聿儿,你送送她。”
皇帝这是……这是默认了我和容成聿的感情?
我有些惊讶,容成聿的眼中却是一片平静。他是怎么做到的?皇帝应该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才对……
和容成聿一起走在回毓淑宫的路上,我们之间不过隔着一臂的距离,我却觉得仿佛隔开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任我如何努力,似乎也触不到他。
我们都不说话。
刚走到毓淑宫外,一道白影嗖地一下蹿出来,直奔我的怀中,我紧紧拥住它,欣喜地叫:“红枣!”紧接着,小遥带着画竹画柳两个丫头从园中跑出来,激动得险些撞在我身上。
“小姐!”“郡主!”我点点头,向她们伸开手臂。几个丫头就这么团团抱在一起,把我夹在中间,红枣被挤得直翻白眼。我感觉到手背上不知谁的眼泪一滴一滴坠落,那样烫,把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松开手,回头一看,容成聿已经离开了。
被几个丫头簇拥着回了房,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抢着跟我说话,我只是笑,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她们太激动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听了,却很觉得感动。
听她们又哭又笑地讲了一整个下午,我终于弄清了自己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大炎发生了怎样巨大的变化。
当日容成聿从皇陵赶回皇宫时,接我的马车已经离开墨都两日了,对于皇帝任由我去朔莫为质,容成聿很愤怒,据说皇帝给他安排的庆功宴他都没有参加,生生落了皇帝的面子。
很快远在山阳的贤王也知道了我被迫去朔莫做质子的消息,他对此的反应同样激烈,当即便书信一封劝皇帝改主意,而山阳那边的工程更是有加快了速度,正因为如此,此时他才能结束航道工程回到皇宫。
我离开后,容成聿表面上和皇帝的关系不冷不热,暗中则是筹备着两件事——扳倒太后,联系师兄。
这些也是小遥她们后来才知道的,她们不知容成聿为何不急着救我而是急着扳倒太后,我听了却很理解。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如果他能扳倒太后,对皇帝无疑是最大的帮助,一旦他做到了这一点,再要求皇帝同意出兵救我回来,就有底气多了。
我知道容成聿早晚要向太后动手,却不知道他竟然准备了那么久。
在两年前,我们离开琼鸾峰时,容成聿曾带回母子二人,兰姨和公皙虞。彼时我对容成聿毫无信任可言,对大炎的许多旧事也不甚了解,所以见到那位始终戴着面纱的兰姨,和长相颇为眼熟的公皙虞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探究。
没想到,这位兰姨,竟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兰幽若,睿王的生母!
听小遥讲,当容成聿于宫廷夜宴上带出二人时,太后与皇后惊得脸都变色了。听了兰幽若的讲述才知道,原来当年名动天下,和传说中皇帝最爱的华贵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舞姬,竟然是一名细作!
当年,长相酷似华贵人的兰幽若在华贵人过世不久,皇帝最失魂落魄的时候,被当作舞姬送进宫来,一举得到了皇帝所有的宠爱,并为皇帝孕育了孩子。可就在她刚有身孕不久,她的雇主传来了命令,让她杀了皇帝,然后带走皇后刚刚诞下的龙子。
那时,兰幽若已经不能自已地爱上了皇帝,让她动手杀了爱人,怎么可能?
见兰幽若迟迟不动手,雇主派出了另一个人潜入皇宫。不知为何,那人没有急着杀皇帝,而是将刚刚生下睿王不久的兰幽若强行带走,不但如此,还将皇后的幼子掉包,换成了民间的一个年纪相仿的孤儿。
被带离大炎后,那位雇主便失去了踪迹,但因为细作的身份暴露,兰幽若即便再想念皇帝,再想念孩子,也无法回到大炎了。跟在她身边的公皙虞,其实就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而祀王……根本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一个被掉包进来,父母不详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