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菡又道:“他名下的那几个侍奉的弟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已经给假的曲易搜魂了,这些事情判断起来不难。
“只是可怜了原本曲师兄看中的弟子。”王季菡端端正正地坐下,双手交握覆在腿上,“这个假的曲易,本名应该是叫万彻,”她顿了一下,才强调了夺舍者的来历:“是巽丘的修士。具体身份,是天剑山的长老。原本的灵根,是金火土。”
她介绍过假曲易的来历后,又顺着自己之前的话题继续道:“现在‘执法长老’身边的弟子,无论是之前跟来平丘山林的,还是没有跟来留在宗门的,都是这个万彻夺舍后,几十年里陆陆续续收下的。万彻夺舍的具体时间是,六十三年前。”
“所以,整整六十三年,我剑派一直是一个巽丘的修士在担任执法长老职务。”吴过说不出自己现在是感叹还是后怕。
“是。”王季菡被人打乱了叙述,也不恼,反过来接着话头宽慰道:“不过万幸的是,我剑派并没有被他得去什么重要的讯息。咱们山门的,”王季菡说到这里,脸上似乎有些忍笑的表情:“护宗大阵之类的,都不归执法堂管,而人力防守是可以说变就变的。咱们的连续七任阵法院院首都是做事较真的人,历年累计下来的底子厚,改换布防,不过是姜真人他们累一点,搬几座楼的事。”
赵慢嗤笑:“早年一直有人嘀咕阵法院支出大,说近几千年来一直要维护那些箭楼、壁垒、要塞,花费太大,一开始就不该拿布阵材料修楼、拿楼房要塞组阵,若是单纯布阵,阵盘与建筑分家,不知能省多少钱,如今可算见到好处了。”
不这么搞,出了这种事情,除却基础大阵和堪称最终杀手锏的平时根本不运行的最古老的剑派护宗大阵外,整个平时运行的护宗大阵都要重画,返工重来的情况下,想恢复现在的守护强度,没个五六十年成不了事。
赵慢与姜院首是少年就有的情谊,姜院首当年连连被人挤兑,他比当事人还火大。
如今听着这些事,他竟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是,总之,最终的搜魂结果,是万彻此人埋伏在我宗六十多年,能带走的比较有用的消息,就是我派高层的一些详细情况。再就是有几个师兄师姐……有些贴身的东西被他弄走了。落邪修手里恐怕有麻烦。好在我们提前知道了,可以预防。如果他一直没暴露,或许能靠着对护宗阵法的了解给巽丘提供极大的便利,减少巽丘人攻打的损失,可惜,他暴露了——不过对我们来说不可惜,值得庆幸。”
“了解也没有用。咱们山门外的防守力量比当年还要强。”吴过道:“之前他们也了解,但没靠近山门就被赶走了。怕的是有人在咱们门派里,再来一回太白峰那样的事情。”
太白峰,就是青虎宿占的那块地方,原本的名字。
徐沁言看了吴过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王季菡颔首表示赞同,又道:“我刚刚说,弟子都是万彻后收的,之前曲师兄是有个看中的弟子的,已经带在身边教导了。万彻夺舍了曲师兄后,担心暴露,不到半年就暗害了他,事后旁人只以为是那孩子争强好胜,莽撞冒进,硬要炼制四阶法器结果把自己炸死了。”
“那小孩儿,我有印象。”赵慢道。
他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嗓子里好像又牵扯到了伤,再说话时,那股滚在嗓子里的杂音更明显了。
王季菡语调轻缓,嗓音轻柔,还略带一点可能是因为会影响主人的威严,所以藏起来不易使人察觉的的甜美娇嫩,把赵慢声音衬得更难听了。
赵慢早不在意这些了,他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姓顾还是姓布的,挺有灵性,有曲易当初那样子,我听闻旁人说他炼器炸炉死了,还对我徒弟说了好几次。”
“是让万彻害死的。”王季菡叹息:“这个徒弟若只是跟着曲师兄学剑法的,或许还能逃过一劫。可惜,他跟着曲师兄还要学炼器,甚至曲师兄就是因为他的炼器天赋收他做弟子的。万彻对炼器一窍不通——也不是,就是只能随便做点东西对付一下自己用,万彻在他面前破绽太大,所以很快就把他灭口了。”
“万彻说要给他演示四阶的炼器术,故意拿的三阶的炼器炉。那孩子以为师父要炫耀手艺,唉。”
曲易话不多,平时也比较谦逊,剑术一直在同龄人中拔尖,却从不以此招摇,唯独对自己的炼器术得意得很,在炼器上尤其爱展示自己。
他徒弟当然了解师父的这点小喜好。
拿低阶炼器炉熔锻、融合一些温度要求没那么高的高阶矿材,这种事曲易本人不是没干过。
“最后自己死后还担了个争强好胜的名声。还有许多人说他死是活该,因为他明明不会炼制四阶法器,却拿三阶的炼器炉熔锻四阶矿石。自寻死路。”
王季菡虽是从内门峰头后调进执法堂的,但与真正的曲易也共事多年,算到六十多年前曲易出事时,他们的关系,比寻常同个师父的师兄弟两个还能亲近些。
万彻来的时机也巧,
正是王季菡成为新任司法长老的时间节点前后,等万彻来以后,王季菡偶尔会有被曲易针对打压的感觉,当时只道曲易是容不下与他平了座次的自己了,渐渐就与曲易疏远了。
如今回想当年,心中五味杂陈。
惋惜也有,庆幸也有。
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