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眉那一双腿跑得急,草上飞似的,疾风似的就卷到了清晖堂。
因为清晖堂的大门敞着,陈昭眉一下跑进了正厅。
但见正厅之内,穿着金龙袍子的太女正在摇着金扇闲坐。看到陈昭眉,皇太女挑眉一笑:“这不是齐国新封的那位二十七公主吗?”
不像黑老大那么懒惰,陈昭眉还是稍微有做一点功课的,一眼认出皇太女的打扮,知道她是尊贵的太女殿下,赶紧行一个礼,心里却纳罕:她怎么会认得我?甚至连我排二十七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不必多礼,平身、平身。”皇太女伸出一根手指,把金扇合上,“跑得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
要说,这位皇太女确实是深受传统教育,女男分明得很。她对男人和对女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好比现在,她对陈昭眉就是以对一个贵族女人的态度在说话。所以,她虽然在黑老大眼中自以为是、脑子有那个大病,在陈昭眉眼中却是身份高贵却和气可亲,很有风度。
陈昭眉便说:“我听说公子白瑰身体不适,来清晖堂歇息了,我……我就想来看看他。”
皇太女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原来是为了美人呀,怪不得这么着急。”
陈昭眉倒也不尴尬,他追着白瑰跑这件事已经是全城皆知的了。既然皇太女都认得出自己,那皇太女知道这些新闻也不稀奇。
陈昭眉坦然地说:“是啊,我现在心里全都是他!殿下有没有见过他呢?”
看着陈昭眉一点儿也不忸怩就承认了,皇太女更觉得好玩,笑着说:“好呀,你这才是真痛快人,有女人的样子。可比重梳好多了。怪不得白瑰中意你多一些呢。”
陈昭眉听到“白瑰中意你”几个字,心里都不知多爽,要不是惦记着黑老大下药的事情,陈昭眉还真想坐下来和皇太女唠嗑几句,问问皇太女是怎么知道白瑰中意他多一些的。
陈昭眉便说:“谢谢殿下的夸奖。我要去找白瑰,就先失陪了……”
“别急呀。”皇太女手往前一伸,洒金折扇便拦在陈昭眉面前,“里头八九间屋子,你能知道白瑰在哪间?里头有的是男眷,难道你还一间间敲过去?”
陈昭眉只好说:“还请殿下赐教。”
皇太女一笑,便说:“算你态度不错,给你指个路,他那么谨慎斯文的,肯定是在最里面上锁的那间。”说着,皇太女从袖子里扔出一根金光闪闪的钥匙。陈昭眉眼明手快地接着,又听得皇太女说:“这钥匙能开里面所有的门。去吧。”
说完,皇太女还朝陈昭眉挤挤眼。
陈昭眉依然进了后面,果然见里头好几个房间,个个房门紧闭。陈昭眉按着皇太女的指路,走到最里面那一间,用钥匙把门咔嚓一下打开。陈昭眉立即跳入房间,发现里面确实有个人正在更衣——但不是白瑰,而是重梳。
陈昭眉震惊了。
重梳也很感意外。
重梳见人的时候总是穿着那一件厚重的紫色丝绒长袍。那件衣服不但能烘托出他高贵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它还能遮掩他男性的身材。此刻,褪下长袍,只留一件薄衫覆盖在蕴藏着力量感的肌肉男体上,轻薄的绸缎材质完全不能遮挡其中蓬勃的十八岁男性的气息。
陈昭眉完全没想到会撞见重梳更衣——他更没想到,重梳是一个……男人?
陈昭眉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重梳眼睛眯了眯,把手一扬,房门就在陈昭眉背后重新关上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重梳似乎没有计较陈昭眉的失礼,反而更在意陈昭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昭眉整理了好一会儿的思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我……我是来找白瑰的。皇太女说白瑰在这间屋子,还给了我钥匙。”说着,陈昭眉将握在掌心的金钥匙展示给重梳看。
重梳闻言一哂:“太女爱恶作剧,肯定是想捉弄你我,才哄你来的。”
陈昭眉想到进门前,皇太女那挤眉弄眼的笑容,觉得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他更疑惑了:“太女也知道你是……是……”
“是男的吗?”重梳自然地截口道,坦荡得好像不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她应该不知道。她只是以为你和我是‘情敌’,觉得让你闯进我的更衣间找白瑰会很有趣罢了。”
陈昭眉十分诧异,但也不知该先诧异哪一样。
重梳却是云淡风轻,低头系上贴身白衣的绳结,把毫无赘肉的腰身束得窄窄的,不输少女细腰。陈昭眉讷讷说:“所以,你一直都是男扮女装吗?”
重梳点头:“我从小就被充作女儿抚养,这应该是圣宫最大的秘密之一了。活着的人里,只有我的乳母知道。”
“活着的人”,指的是还知道这件事的母亲和父亲都已经逝世了。但这话听在陈昭眉的耳里,却跟催命符一样: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除了乳母之外,知道这事的人不能活着吗?
陈昭眉浑身肌肉顿时紧绷,一秒进入战斗状态,警觉地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
重梳抬眼看了看陈昭眉,察觉这个少年忽然变成一只炸毛的猫。他立即笑了一下,安抚道:“我不会杀你灭口的,你放心。”
陈昭眉半信半疑地看着重梳。
重梳眨眨眼:“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