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药园子,前方亮着的那盏灯光就是从上神的寝殿透出来的,男子抿了薄唇,望着那唯一明亮的一扇窗久久不愿移开眼睛。
“你天天来这里,我家上神根本都不知道。”小女娃娃撇撇嘴,复又歪头问到:“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半晌,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喜欢吗?”,“。。大概和你一样,喜欢他吧。”那高大的男子倚在栏杆上,看那盏灯也熄灭了,隔着面具,金红的凤眼半垂下,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灵芝摊着小腿坐在他身边,仰头望去,却只看见一张冰冷的面具。
“你在这吧,我要回去睡觉啦!”
小女娃娃从栏杆蹦下去,风声一过,身后飞过来一样物事,小女娃娃灵巧扬手接住,月光下,凤尾小珠花亮闪闪,每根金丝凤羽栩栩如生,红宝石做的点缀光影闪烁,像是要飞活起来。
“嗯?送给我的吗?”女娃娃看上去很喜欢,握着钗仰着小脸问他。墨色的风斗逶迤拖到朱栏上,发上的羽冠轻摆,凤翱隐在黑银面具后的朱红嘴角一抿,金红的凤眸还在看着那远处的宫殿,声音淡淡道:“就当是,送给情敌的礼物。”
“嘁~。谢谢你了,情敌!我是不会把上神让给你的!”听他这样说,小女娃娃毫不客气对镜将凤尾钗别在掉了小蘑菇的那边发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走向药园子深处,发上的珠花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亭上风过,卷下金黄的新桂花,沸沸扬扬的撒铺在他的靴下。
月上到天亮,直到天际泛白,晨乌捂翅揉起惺忪的睡眼。
他才拂去身上的落花,起身,利落翻过司医殿高高的围墙,化作一只金灿灿的小凤凰飞走。
院前,司医上神推开殿门,银色的长发漫过脚踝,揉着桃花睡眼打着哈欠对着暖阳抻了个懒腰,泊樱带着殿属端来一样样的洗漱用具。
一日晨光,才刚刚开始。
可对有些人来说,一夜的守候才刚刚结束。。
18
仲艾一如往常去九十九重天送药,东扶帝君倦怠的吩咐仙侍收下。
东扶帝君自那次去了天隙回来之后,身体总是不大好,人前却总是强撑着,众仙众神往往不知帝君身上仍有旧疾缠身,各个皆一派六界安泰的悠闲姿态。
可仲艾一直料理帝君的身体,越是每每见到帝君渐消的身体,总觉得心凉意冷。
他前脚方出了天宫,迎面就遇着俩本都躲而不及却时时能不期而遇的人。
“司医上神,好久不见。”
凤眸男子站在妖主身略后的位置,并袖,腰上红绯的宽腰封上缠着墨色绳索,垂下流苏荷包佩玉凤章,显得腰上纤而不弱,宽袖上点点墨染乌云,唇上若红桃一点,泠泠清清的声音。只那双狭长的凤眸,邪魅而嚣张的看着自己。
仲艾捧着如意左挪一步,那热辣的凤眸转过来,往右两步,那眸光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娃娃脸上神苦恼的皱起眉头,强撑起一点皮笑肉不笑,终于应付般的“嗯”了一声算是糊弄过算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区区妖主的一族之主,在九十九重天上却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他竟不知这等小辈妖族,竟能如此能耐自由出入天宫了?帝君为啥也不管管?妖主也是,为啥将这小凤凰天天带在身边?妖界没妖了么?还是说这凤凰一族太太平了,少族长真的能闲成这般?
仿佛是能看懂司医上神心中这般碎念般,妖主媚狐般的眼了然的笑成了月亮弯。
“你家帝君今日身体如何?”
仲艾眼里流过一丝黯淡,还是拱了拱手道:“还好。只是旧伤难愈。帝君他总是担负着许多常人不能的痛苦。”
“所以他才会是你们的帝君。”妖主一声感叹:“罢了,我去瞧瞧他。”
“妖主好走,下神也回了。”仲艾实在受不住那热辣的眼,涨红着娃娃脸匆匆腾云而去。
凤翱不语。默默收回眼神,伫立在妖主身后,像是一尊冷漠石雕。
“不追?”
“。不了。”
妖主抱着一只琉璃银八瓣莲的手炉,斜着媚眼瞧他,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料想到那凤少主此刻是如何的心思黯淡气馁,更何况,露在面具之外的下巴早就绷直,艳艳红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若没动心思最是好,若是动了心思也趁早放下。与你与他,这样都是最好。”
终是不忍,妖主撂下一句,走远,两排狐侍垂首跟在他的后面。天宫的守门小仙恭敬的打开山高天宫殿门。
凤翱的手在风斗下握紧那片薄而坚韧的龙鳞,金红的凤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雨后清露般的一声压抑抽吸之后,是冰凉细长:“谢吾主教诲。”
仲艾腾了云行至很远方才停下。覆上自己还在热烫的脸颊,暗暗啐了自己一口。这是怎么了?他已经不是龙苏了。为什么这心,还会忍不住加速的跳。不是龙苏不是龙苏不是龙苏!
司医深深吸了口气,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再睁开桃花眼,却是忍不住顺着眼睑腾起一层水汽,有小仙坐在鹤上路过,他忙羞愧的抬起袖子低下头遮住脸。待小仙过去,他咬了咬牙,脚下云急速越过天池,越过云海,跌跌撞撞下了界,穿过竹林,推开竹篱笆上的门,疾步走进那空荡荡的屋子,榻上的被絮已经腐露出来。
那本青绿的竹榻已经泛黄,仲艾不管不顾,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抱起那床已经沾满灰尘破败不堪的被子,脸迅速埋了进去。
灰白的棉絮渐渐蓄满了水汽,洇湿了一片。
“小妖。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