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王大人担心儿子安危,又恐自己擅自进来犯了你的忌讳,故而来寻了我。”
他的声音如清如玉磬,眼角眉梢挂着习惯性的淡笑:“我想着你平时办事并无什么忌讳,故而就带着王大人进来了。”
阮陶瞥了他一眼:“长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忌讳的不是事情,而是人。”
末了,他转头对王福畴道:“王大人别误会,说的不是你。”
王福畴诚惶诚恐地点头,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阮先生说是年纪不大,但眼瞧着过几年也该是及冠之年了,如今也算是在朝中行走着,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
他担忧地看着躺在榻上的自己的儿子,默默地抬袖拭了拭额前的薄汗,暗自腹诽,还是说他们姓阮就是生尖刺儿?
“阿嚏!”
玉泗街地一处小院里,暖阳铺了一地,廊下置了一张小榻、一旁小童抚琴,两名男子交叠地躺在榻上,正悠闲地翻着书。
这时,其中一个身着黛蓝色广袖长袍的男子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躺在他身上的青袍男子看着屋檐上被惊起的鸽子,悠悠说了句:“天凉了。”
“想来是昨晚闹得有些久了。”阮籍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听闻上郡冬日里冻得地跟着开裂。”
嵇康再次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季珍终归是在蜀地长大了,这里的天气恐他受不了。”
“受不受得了,也就这个冬天了。”
阮籍抬头望向天边,轻笑道:“受不住便回京由我父亲看着他和咸儿一块儿读书。”
这时,嵇康想到了什么,对阮籍道:“前几日京中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
“说,下个月是十八公子生辰,公子闹着要来上郡游玩儿,说是许久未见长兄想得紧。”嵇康道。
“陛下同意了?”阮籍有些惊诧。
“陛下一向宠爱十八公子。”嵇康回答。
阮籍轻笑了一声:“从前咱们直说上郡地处边塞荒凉得紧,如今看来这实在是块儿风水宝地呀!”
“公子、丞相、国师……一个个都赶着上此处游玩儿。”
他笑着,眼神却暗了下去,颇有深意道:“这真真是上郡百姓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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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阮先生的忌讳原来是我?”扶苏道。
王福畴战战兢兢地看着扶苏的脸色,生怕扶苏因此恼了阮陶,最后耽误了自己儿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面前的长公子笑眯眯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既如此,我便不在此处讨阮先生的嫌了。”
说罢,他便十分识相地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出去了。
王福畴诚惶诚恐地行了礼送扶苏出门,待扶苏乘着小舟走远后,他方才长舒一口气,回到舱内。
进门便见阮陶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玉瓶,倒了水在小盏子里同朱砂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