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兮他们没一会儿便进了这豳川郡最北的一个县城,柳林县。此地东濒洛水,北临扶施郡,是长安北边的管钥之地,其战略地位只从这城门口的防卫就可见一斑。
城里的早市已经开始了,桑以兮今日没戴斗笠,只化了一个暗沉的妆容,早在几年前她便已在此处布局,暗桩设了不少。
阑绝默默离开,静煞一路买着吃食,以防中午又有人搭伙。
“卖油糕喽!又甜又香的油糕!”
静煞寻着声就冲上了去,“这一锅包圆了。”说着就伸手拿了一个,她也不怕烫,一边吱吱哇哇,一边快速地吃下一个。
“好吃,好吃,这枣泥馅简直绝了。”说罢,她又拿起一个递给桑以兮。
“这位姑娘真是有见识,我家这枣泥可是自家的冬枣熬制的,费时费力还费料。”煎油糕的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婶娘,只一人管着摊摊,一手搓着饼一手将那蘸了些油的棉布团子在锅里擦了擦,一边还叙着话,两头都没耽搁,相当利索。
“你这剩的面团和馅都卖于我,也别做了,锅里的且够吃了。”砚初想着回头现炸现吃味道更好。
“好,好。”那婶娘高兴地连忙开始打包,今日这生意刚开张就结束了。
静煞似乎得了启发,将这种半成品打包模式开始往其他摊摊上推广,没过一会马背上便挂满了包袱和篓子,反正出了城就由主子这个移动仓库负责了。
这城里龙蛇混杂,静煞这豪横的购物方式让六人六马迅速成为了显眼包,自然那偷儿是最先盯上的,看这六人都是姑娘,那几个偷儿便有些掉以轻心,当然即便他们端正态度全力以赴,结果都是一样的。
桑以兮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往那偏僻的巷子走去,那几个偷儿还暗自得意,悄咪咪地跟在后头,等到了巷子里头,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撂翻在地,几人正想大喊,可嘴里立刻被塞入了几个大馒头,太意外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静煞将几人搜了身,这赃物还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偷来的,光荷包就有好几种,布料有好有坏,分量还不轻,其中一个荷包引起了桑以兮的注意,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饰,似是外邦之物。
她示意墨心挑开一个馒头,问道:“这个荷包哪来的?”
墨心用匕首抵着那人的喉咙,那人吓得肝胆俱裂,没想到这些姑娘竟是硬茬,他那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颤巍巍地说道:“这个不是我偷的。”
嘴巴随即又被堵上,不过是那沾满了灰尘的馒头,另一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显然想坦白从宽,墨心警告他别涕泪横流,那人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我一早在进城的人身上摸来的,那人我记得蓄着大胡子,戴着斗笠,个子挺高,一行有两人,荷包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说着还有些遗憾。
交代完毕,迎接他的还是刚才那个馒头。桑以兮她们随即离开,墨心让路边的小乞丐去县衙报了案,留下赃物,那个荷包桑以兮已经翻过了,只是些碎银子,想来重要的东西也不会放在里头。
桑以兮已经拍了照片,经过比对,她确定上面的纹饰是西戎的图腾,人是从南边进的城,难道是京城里和姜照泗接头的那两位?那这跑得可够快的。
这入城已有一会,也不知道出城没有?
待与阑绝汇合,他们便从北门出了柳林城。据阑绝得来的消息,最近有人在囤粮,虽然做的比较隐秘,但这粮铺有几间是自家的,自然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这囤粮的开着一家镖局,跟武鸣陶家还有那么一点牵连,镖头的夫人是陶家一个远房庶女,平日里总爱显摆自己与陶家的关系,是以大家都知道。
“这个时候囤粮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墨心说道。
“阑绝,你速折回去,派人去那家盯着,或许可以发现那两个西戎人,见机行事。”
阑绝撅撅嘴,等会又得追,好在这次不会耽搁太久。
不过这趟还是跑空了,那两人发现荷包被偷后,恐横生枝节便一刻不停地从西边出了城,其实当初在京城时桑以兮安排下了盯梢,之所以这会儿无人跟踪,是因为这两人窃取的情报已被暗卫篡改,巴不得他们赶紧回去,桑以兮一行在路上还无法及时得到京城的情报反馈,故而两厢错过。
一行人打马疾行继续北上,西戎人的出现让桑以兮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入了扶施郡,这空气中的沙尘明显多了起来,依稀可见远处的黄土坡地,倒也不全是那荒山秃岭草木不生之貌,只是随着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水土流失变得严重了,所谓“种一茬庄稼脱一层皮,下一场暴雨刮一层泥”,曾经的层峦叠翠、壑谷青林也会渐渐消失。
天气变得越来越干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里缺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官道上如他们这般赶路的并不多,三不五时地会碰到那马车、骡车还有板车,还有往北边的一些小商队,他们这速度太快,马蹄子不断带起飞扬的尘土,总要被后面的人骂上两句。
人不想歇下来,但马受不住,他们停在了入城前三岔道上的一个凉茶摊子旁,别看只是个简陋的茅草棚子,生意却是不错,除了大碗茶就只有米糕,一般人三四文钱也就可以混个囫囵饱,路过打个尖还是不错的。
他们坐下后,静煞拿着一篓子熟食,让小二给弄热,杂七杂八的真不少,小二专门倒腾出来一个蒸屉,堆得冒尖,那盖都打着晃,只能靠手压着。
不一会肉香面香各种香在这小小的茅草棚子里四处弥漫,勾住了大家的鼻子,那不自觉的吞咽动作一个接着一个。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吃食,只是此时此景下,尤其刺激大家的味蕾。
于是有人忍不住了,凑上前问道:“小二,这笼屉里的吃食可以卖些否?”
小二摇摇头,指指静煞这边,那意思很明显。
那人估计是馋着了,又转而望向静煞,见是一个小姑娘,便也没上前,远远作了一揖。
静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搭伙的梗是逃不过了。她又从桑以兮身后拿出一个篓子,让小二拿了过去,说是这茶棚里的人人有份,众人皆是喜笑颜开,赞这姑娘有气度,不输男儿。
面对身后的彩虹屁,桑以兮他们已经默默吃上了,老板给上了几碗热茶,“贵客们,咱这地界属这水最精贵,几位凑合喝。”
待后面众人终于吃上时,那感叹声又是一声接一声,静煞好肉食,买的包子饼啊也都是荤腥的,更别说那卤肉了,先前问话的人说道:“我前阵子在柳林县城里吃的徐记卤肉就是这个味,一个字,香!”
“徐记卤肉我听说过,那可是百年老字号,据说那锅老卤可有些年头了。”另一个搭着话头应道。
静煞有些后悔,这肉买少了。
“那徐家祖传秘方传男不传女,可这一代偏偏无男嗣,听说要招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