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平的房子满打满算装修了两个月,期间蓝溱一次都没回去过,撒手掌柜当得不要太惬意。任启东问他不担心装修队偷工减料吗,蓝溱摆出一副大智慧的模样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任启东翻了两个白眼,每周替他回去看了看,算作监工。工头误会他才是业主,大小事都找他做决定。反正每次找蓝溱,得到的回复也都是招牌式的“随便啦,都可以。”
亲眼见着室内装设越来越成型,任启东再回到出租屋时,总会产生一种难以消弭的落差。那个一到休息日就从早到晚瘫床上嘻嘻哈哈打游戏的人,比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他,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等房子装修好,蓝溱就该搬走了吧,比起不舍,任启东心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照顾蓝溱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新闻里,某些智商超群的天才,往往在其他方面缺乏常识,生活不能自理。蓝溱是没有天才的命,还得了天才的病。
装修完工验收那天,蓝溱给了点面子,露了个脸,假模假式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点点头表示满意。任启东把成箱的绿萝和活性炭搬上楼,放在每个房间均匀铺好。
硬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软装。任启东对家具城很向往,看着那些温馨的样板间,幻想有天也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蓝溱连这点乐子都不屑于施舍,全在网上下了单,包括动辄上万的家电。
蓝溱懒得去逛去听销售扯皮,任启东也不能越俎代庖。
“我看过日历了,下周六是黄道吉日,宜出行宜搬家。”任启东明示。
蓝溱玩着手机,眼皮也没抬一下,轻飘飘地问:“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那不然呢?每天早上出门刷牙洗脸都要抢,晚上洗澡还要掐表,等热水器烧第二轮。”任启东不吐不快。
蓝溱打了个哈欠:“我都说了我可以不洗澡。”
任启东斩钉截铁:“不洗澡还想上我的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躺在床中央的蓝溱挑衅似地卷着被子裹了一圈,围得严严实实,像个刚出锅的天妇罗。任启东扑上去扯开,捍卫被子的尊严,蓝溱又尖叫着:“要死了要死了最后一条命你别烦我。”
到底是谁烦人啊,任启东简直想脱下拖鞋甩他脸上去。
要说蓝溱是黏他所以赖着不愿搬走,这想法也太罗曼蒂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蓝溱只是舍不得这个二十四小时贴身管家。除了呼吸,任启东什么事都能替他办好。
更令任启东难以启齿的一点,他与蓝溱时时处于同一空间,很难控制自己的某些欲望。但蓝溱的需求,比他小得多。
他就像驴追着胡萝卜,看得到,吃不着。就连偶尔想看个小电影解压一下,都找不到空子。蓝溱几乎不出去玩,空间全被他霸占了。
很多早上,蓝溱醒来都会抱怨任启东硌到他了,义正辞严,弄得任启东无地自容。好像他特别不正经一样。
蓝溱搬走那天,任启东连夜打开加密的文件夹痛快庆祝。然后收到了一条短信,蓝溱要他明天去做乔迁饭,任启东脑仁一阵一阵地疼,答应了。
窗明几净的环境使任启东颠勺都格外有力气,终于可以挺直腰板上桌吃饭了。在任启东的出租屋里,他们也是盘腿坐在地毯上,围着一张小小的折叠桌用餐。
刚吃完饭,门铃声响了。任启东去开门,宋怀文站在门外,两手提着昂贵的乔迁礼。门里门外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面面相觑。
俩人对彼此的印象都是从蓝溱这个中间人的三言两语中巩固的。一方被形容成暴力虐待狂,一方被形容成坏心眼捉弄鬼。虽然蓝溱的满嘴跑火车他们并不完全听信,但之前实打实结下的梁子(假扮男友、跟踪偷拍)还在心中存有芥蒂,又碍于与蓝溱的关系,不得不假笑寒暄。
祸水蓝溱毫无察觉,大喊着快点关门,风吹进来冷死了。俩人这才抬脚往里走。
宋怀文像见着什么世界奇观,在屋里到处转悠,翻翻看看,蓝溱亦步亦趋地跟着敷衍。任启东独自回了厨房洗碗,思绪飘得很远。
整个房子里,宋怀文最中意那台八十寸大彩电,打开游戏盒子,兴冲冲地要和蓝溱决战到天亮。
任启东解下围裙,和蓝溱说先回去了,正在漂S弯的蓝溱忽然松开了一只手,拉住任启东:“这么早回去干吗啊,你又没事干。”
遥遥领先的玩家一被玩家二趁机超过,宋怀文瞄了一眼,揶揄道:“喂,还玩不玩啊,叫我来看你俩腻歪啊。”
任启东一张脸红了个底朝天,蓝溱转过头,嚣张地对宋怀文放狠话:“我一只手也能跑赢你,信不信?”
宋怀文嗤笑:“你赢一个我看看。”
被牵着手硬坐下的任启东感觉,他就像那些武林高手绑在腿上的沙袋,被用来证明实力。
然而蓝溱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服气,要来第三把。任启东把手收了回来,无奈叹气。从小,他就和同龄男孩没什么共同话题,游戏、足球、波霸,他一样都不感兴趣。
屏幕被分成左右两边,蓝溱和宋怀文各自操作的卡丁车在赛道风驰电掣,两圈结束,蓝溱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宋怀文大叫:“你作弊!说好的一只手呢!”
蓝溱反击:“电子竞技最重要的就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