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是老泰纳的房子,而这块地是最近才脱手卖掉的。湖边居民对于卖地一事都很犹豫,不过当老泰纳终于因肺气肿撒手归去时,他的儿女——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搬离格兰特了——却很乐意拿钱了事走人。罗素·泰纳是个好人,不过他和大部分的老人家一样有怪癖。贾布曾亲自把罗素的药送到他府上,或许就是基于这份心意,贾布得以在老人家死后用便宜的价钱买下这房子。
跨上陡峭的草地,莎拉往那房子前进。贾布搬进去才一个星期的时候,就把内部装潢全部捣毁,改换上有装旧式曲柄窗摇的双面窗,再从屋顶和侧档板取下石绵瓦。在莎拉的印象中,这房子一直是深灰色的外观,不过如今却被贾布涂上亮黄色的油漆。这款颜色对莎拉而言太过鲜明,对贾布来说却很合适。
「莎拉?」贾布走出屋外问道。他佩戴了一条工具腰间带,而侧边的吊带上悬挂了一支盖屋顶用的短柄小斧头。
「嗨。」莎拉边打招呼边走向他。她离房子越近,滴水声就听得越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贾布指着屋顶上面松脱的檐槽。「我刚好要爬上去。」他边解释边迎向她。他的一只手正放在小斧头上。「我忙着干活,连喘口气的空档也没有。」
莎拉点点头,她对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很能体会。「我可以帮你忙吗?」
「可以啊。」贾布扛起一排六尺长的梯子答道。他边说边把梯子搬到松脱的檐槽那里。「有没有听到砰的重击声?可恶的东西流得这么慢,就像手提钻敲到水落管(注:将雨水从屋顶排至水沟的管子。)的底部一样。」
她跟着他走近房子时,噪音听得更清楚了。那砰然声持续而扰人,就像水龙头流出的水滴落在生铁制的水槽上。她问:「怎么会这样呢?」
「我猜,是木头老旧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把梯子扶正放好。「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房子是个钱坑。屋顶要修,檐槽也松脱了。我把底板封起来,结果基脚却开始往下沉。」
莎拉往底板下方张望,发现那里有慢慢在流动的积水。「会不会是你的地下室被水淹没了?」
「谢天谢地,幸好我这里没地下室,不然这下面的水就会满出来了。」贾布一边说,一边伸手探入腰带上的某个小皮囊。他一手掏出一根檐槽钉,另一手摸索着找小斧头。
莎拉盯着那根钉子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手上那个东西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回答:「当然可以啊。」
她接过钉子,放在手上秤了秤重量。十二吋长的钉子,用来钉住檐槽显然是太长了,不过,会不会有人也用这种钉子把茱莉亚·马修斯钉牢在地上呢?
「莎拉?」贾布问道。他伸手要取回钉子。「我的贮藏库里头还有一些这种钉子,」他指着铁棚说,「你要的话就留着吧。」
「不用了。」莎拉边回答边递出钉子还他。她得回家打电话跟法兰克·华勒斯提这件事。杰佛瑞八成仍在亚特兰大,不过还是得找个人来追查最近有谁买过这种钉子。这条线索应该有用。
她问:「你是在五金行买到这种钉子的吗?」
「是啊,」他以好奇的眼神看着她答道,「问这干嘛?」
莎拉试着安抚他而露出微笑。他八成在想:怪了,她对檐槽钉为何这么感兴趣?看来她大概不会告诉他原因吧。莎拉对「把妹技巧」所知太少,不懂得转移贾布·马奎尔的注意力,不让他去联想他的檐槽钉可能是把女孩钉在地上并施暴的利器。
莎拉看着他把低垂的檐槽钉回到房子上。她发现自己的脑子在想杰佛瑞和杰克·莱特正同处一个屋檐下。穆恩之前说过莱特在牢里曾经自杀,并表示他原本几乎皮包骨的身材已被油脂肥肉给取代,但是莎拉印象中的他,仍是十二年前那一天她所见到的那个人。他的皮肤紧贴着骨头,静脉浮突于手臂上。他憎恶的表情堪称一幅雕刻习作,强暴她的当下是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微笑。
莎拉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花了过去十二年的时光,把莱特这个人锁在她的记忆里,如今他重上心头——不论是透过任何形式,比方说杰佛瑞或一张讨厌的明信片——使得她再度有被人侵犯的感受。莎拉为此而怨恨杰佛瑞,主要理由是因为她的憎恨情绪只有他能包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