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着城中东北方向而去,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
这是临淄城的东北区域,街道两旁的房屋没有了繁华中心地带的高门大院,大多数都低矮破旧,道路也狭窄了不少,路旁随处可见衣不蔽体的贫民和脏兮兮的乞丐。
姓兰的中年男子见陆云舟在观察窗外的景象,忍不住道:“齐公子,这里居住的,都是临淄城最底层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城东水门外码头卸货的劳工。我年轻的时候,有几把力气,也去码头干过,可惜现在年纪大了,体力衰弱,被工头嫌弃,只好放弃这个工作,去做点小生意糊口。”
陆云舟转头看去,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瘦削干瘪,神情憔悴愁苦,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陆云舟心中不忍,问道:“兰老哥,在下齐雨,还没有问过兰老哥的大名?”
那姓兰的连忙道:“当不得,当不得,在下名叫兰士奇!”
陆云舟想了一下,问道:“兰老哥,你这名字,可不像是普通百姓的名字。”
兰士奇苦笑一声,坦言道:“齐公子慧眼如炬,在下祖上是郑国贵族,不过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郑国早已经灭亡,祖上的荣光却也与我毫无干系。”
陆云舟点头道:“兰姓出自郑穆公姬兰的支庶,失敬,失敬。”
陆云舟心中惊讶,这段记忆是突然冒出来的,看来齐雨这小子的学识,并不糟糕啊。
兰士奇之前的表现,就是一个无知的粗汉,现在却是彬彬有礼,惭愧道:“齐公子莫要折煞在下了。”
马车停了下来,齐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我们到了。”
陆云舟和兰士奇相继下车,只见马车前是一个篱笆围起的破败小院,小院柴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
兰士奇面色一变,一下车就往里冲去,口中急道:“媛媛,媛媛!”
陆云舟一看情况不对,也连忙叫上齐新,往里走去。
小院中只有一间破旧的茅草房,还有一个四面敞开、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吹走的露天棚子作为厨房。
茅草房的大门打开着,里面光线昏暗,看不分明,兰士奇一冲进去,就没了动静。
陆云舟右手按住剑柄,心中默默想着齐雨记忆中练过的剑法,一步一步地走向茅草房。
正当他精神无比紧张集中之时,茅草屋中隐隐约约飘来人声--
“兰大哥,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哥几个凑了点钱,雇了艘小船,你还是带着侄女赶紧坐船离开临淄吧,让栓子划船带你们走。”
“是啊兰大哥,你欠了后家的巨款,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今夜就动身,趁着后家那帮王八蛋没有发现,只要从淄水一路而下,出了海,上了东莱人的商船,就能安全的离开齐国了。”
陆云舟脑袋中琢磨着“东莱人”这三个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既然听到屋里的不是兰士奇的仇人,而是朋友,便放了心,大步走进了茅草屋。
只见茅草屋进门的房间空无一人,东边的厢房门关着,西边的房门却打开了一丝缝。
陆云舟进来时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只听有人低喝一声:“谁进来了?”
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门板重重地撞到墙上,震得屋顶茅草一阵颤抖,灰尘簌簌而下。
一团人影从屋内突然暴出,迅捷无比地扑向陆云舟。
陆云舟心中一惊,脑袋中还来不及做出判断,身体就下意识地遵从了本能--一个侧滑躲开了正面袭来的攻击,矮身“镪”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飞星剑。
门外流泻而入的阳光,反射在飞星剑的七星上,室内顿时光华大盛,那人“啊”地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就往后退了两步,坐倒在地。
这时西边屋内的人才冲出,三、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团团围住了陆云舟,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早春之际,气温尚未转暖,这群大汉却上身打着赤膊,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
陆云舟听到那人的惨叫声,就立即把剑插了回去,见状一怔,正要说话,就看到兰士奇急急忙忙地从西边房间出来。
“误会,误会,这位齐公子是我的恩人,他今天已经替我把所有的欠债都还了!”
围住陆云舟的大汉明显没有想到是这样,闻言纷纷愣住了,一名大汉皱着眉头看了看陆云舟年轻的脸,又看向陆云舟身上用料讲究的华服,嗡声道:“兰大哥,这小子会这么好心?”
陆云舟双眉一挑,不去理会那个大汉,而是看向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的那人,开口问道:“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