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紫苏上前来,接过秦泊南手里的药箱,轻声解释道,“墨侍郎是来搜查的。”
“搜吧。”秦泊南顿了顿,淡淡回答,走到门边另一侧,没有向墨砚那样堵在大门口。
墨砚略感意外地扫了秦泊南一眼,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镇定,竟然连惊讶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他必是在大皇子府里得到了消息,眼里掠过一抹幽光,之后便堵着大门口长身玉立,不再看秦泊南一眼,哪怕秦泊南离他不远,只是站在大门的一侧。
阿依立在自己诊室门边的墙下,在那两人之间扫了一眼,之后低垂下眼眸,静静的,幽幽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砚阻挡在大门口,让许多本想来看诊抓药的人才走到门口便望而却步,然而也有不害怕的,百仁堂内正在被搜查着,却听外边一阵鬼哭狼嚎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心急如焚地大叫着:
“秦小大夫!秦小大夫!”
把大堂内的人吓了一跳,心想这个时候谁这么不长眼,官兵搜查时普通百姓看见了早就吓跑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主动送过来的。
狐疑地望过去,竟然是京畿营的人!
三四个尚穿着软甲的军官龙行虎步地奔进来,后面两个小兵抬着担架,担架上一个青年正在鬼哭狼嚎地咆哮,望过去,那个人亦穿着软甲,右边的半拉膀子血肉模糊,竟然从肩膀头齐刷刷断裂,只剩下底部相连的一点还连在身子上,若是砍得再用力一点,这条胳膊就断了。
墨砚想起来今日京畿营的人好像被派去围剿一伙横行帝都的江洋大盗,这人大概是在执行公务期间被暴徒给砍了,差一点被砍掉一条胳膊,所以才急急忙忙跑来看诊的。
自从阿依从前线回来,缝合术在建章宫被流传开来,百仁堂与军队的交情更深。许多军人官兵一旦受了严重的外伤都会跑过来诊治,但又因为许多军人官兵的武职不是太高,求秦泊南来给自己治疗有些张不开口,于是全都来求助阿依。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冲着阿依来的,为的是一面治伤一面看着那双纤纤柔夷在自己身上缝两下。
墨砚脚步一错,让开门前的路,那几个军官因为走得急也没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一眼望见立在诊室前的阿依,风风火火地奔过来,直接将担架放在地上。为首的军官正是打邕城时的小分营营指挥路长,回到帝都以后他和他的小分营被重新编进京畿营了,只听他大声嚷嚷道:
“秦小大夫!秦小大夫,你快给阿广看看!阿广去剿匪,差点被砍去一条胳膊,你看他可还有救?”
阿依在他们进来喊自己时已经迎上去两步,看了一眼阿广的伤势。入目的是血肉模糊的一大片鲜红,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竟然产生了一瞬的惊慌与抵触。这样的惊慌和抵触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然而还不待她想清楚这慌张与抵触来自哪里,她已经在担架前跪坐下来。
阿广还在鬼哭狼嚎地大声叫痛,闭着眼睛喊个不停,路长一脚踹过去,瞪着眼睛喝道:
“别叫了!秦小大夫给你看伤呢,在女人面前别给老子丢人!”
阿广一愣,先是将闭紧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阿依秀美的小脸,他立刻精神振奋,咬牙忍痛,猛然一把握住阿依伸过来要给他看伤的小手,故作潇洒地挤眉弄眼道:
“秦小大夫,你今日也是一样地美丽动人呢!”
墨砚的脸刷地黑了,男人果然是一种愚蠢的生物!
阿依对于这些粗鲁汉子们时常开玩笑的性子已经习惯了,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所也并不讨厌。手在阿广的胳膊上碰了一下,阿广英俊潇洒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嗷地一嗓子尖叫起来,把正在搜查的官兵吓了一跳,齐齐探出头来。
“秦小大夫,如何?”路长连忙问。
“伤得太深,我先把已经受伤坏死的碎肉剔掉,再缝合起来,至于缝合之后能不能再恢复正常手臂的功能,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况。”
为什么说得好像是要剔猪肉?
路长连忙点点头:“能接上就行。”
阿依便站起身,回到自己的诊室里,净了手,提着药箱出来。她的诊室太小,还是在大堂里缝合比较方便。
重新跪坐在阿广面前,阿广还在鬼哭狼嚎,阿依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装满药末的布包,又在上面用一小瓶液体浸湿,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痛苦不堪的阿广,布包快狠准地按在他的口鼻处,按了片刻,阿广脖子一歪,被迷晕了!
大堂里总算没有刺耳的噪音了,路长砸吧着嘴惊叹道:
“好厉害!每一次看见秦小大夫用这手都觉得很神奇,若是把这招用到剿匪上去,一包拍上去人就晕迷了,不知会省多少力气。”
“山贼土匪不会蠢到让你把一山寨的人全迷晕了,更何况你都近到能拍布包了,还用迷晕?应该直接抓住才对吧。”
“说的也是!”路长嘿嘿一笑。
搜查兵总长已经带领一队人将百仁堂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这会儿上前来走到墨砚面前,抱拳肃声道:
“禀墨侍郎,已经都搜遍了,没有发现!”
墨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跪坐在地上,已经从绸包里取出柳叶刀,预备给阿广动刀的阿依。自己有公务在身,又不好去打扰他,心里有些不爽快,却还是懒洋洋地转身,才要走。
秦泊南见他们总算走了,正准备去后院内堂。
就在这时,却听啪地一声脆响,柳叶刀落地的声音在搜查兵即将离开产生的一瞬的静寂里显得极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