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裴雁来的车回家像是做梦。
我让他停在小区门口,里面路窄又不平,不方便调头。他压根不听,但挺古怪的,先打了方向盘,又问我几号楼。
但凡了解我,就知道我很难拒绝裴雁来,此时此刻也不例外。我看着眼前顺利靠近的目的地,毫无意义地报了个数字,好在他车技优秀,顺畅停在单元门口。
下了车,副驾驶的玻璃窗还半开着,我俯身从窗口看他。一路上思绪难平,到此刻我才想要说点儿什么:“那个……”
裴雁来看我一眼。他突然笑了下,像聋了一样打断:“周三见。”
发动机作响,车窗关得严丝合缝,车子很快启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怔愣着目送最后一炮车尾气,直到刚复苏的蚊子围成一圈在我脖子上鞭笞,我才反应过来今天还是五一假期,距离下个工作日见到裴雁来还有四天。
漫长的、难熬的四天。
但即使很久以后,我想我都会再反复回味这短短几天五一假期。平静得像是海啸前的海水退潮,我无知无觉地在沙滩上伫立,然后在瞬间灭顶,被周三吞没。
那天早上再寻常不过。
我六点三十分起床,二十分钟后收拾完解决早饭,七点整扫码进地铁站,七点四十八分刷卡推开鼎润的大门,我放下包,那时候谢弈在吃三百米开外早餐铺做的煎饼果子,薄脆咬下去发出细碎的脆响。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大概就是何为思那件事后,一些人见我开始绕道走,一些人依旧。至于裴雁来……
小米悄无声息地红着脸靠近,把手机屏幕亮给我看。
--刑法03班沈璐菲:呜呜呜呜呜学委求求你就把你们裴律师的微信推给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说一我不敢说二……
在鼎润上下眼里,裴雁来的形象确实发生一些微妙的转变,但无可置疑的是,对外面的人来说,他魅力不减。
“林哥,”小米紧张得嘴角绷直:“我……我该怎么办啊?”
我智齿有点痒,语气有点冷:“这个还用我教你?”
小米登时“哦哦哦”,摸摸鼻子回复回绝的信息。过了半分钟我才回过味来,心情复杂地问他:“你同学向你提要求,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
我像是提出了什么世纪难题,小米被我问住。他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睛,反复地眨,看着我半天没吭出一个字,就是露在外面的皮肤越来越红,以至于脖子都没一块白色。
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我刚打算岔开话题解围,就听见里面办公室的大门轰然合上,响声震耳。
是裴雁来的办公室。
如果是以往,多半还会有人闲言碎语议论几句,但那件事之后,显然大多数人都对裴雁来这个符号下面的东西有了更深的了解。动静闹出来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消音了一样只用眼神做短暂的交流。
恐惧让人臣服——虽然裴雁来本意并不在此。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是行政楚主任。他一露面,众人的视线便有意无意从他身上扫过。
脸色有点儿难看,楚主任局促地舔了舔嘴唇。
“不好意思啊各位,忙你们的。”他歉意地笑笑:“我刚刚手滑,没个轻重,声音可能有点大。”
何止是有点。
在场没人不这么想,但没人敢这么说,只纷纷表示没关系,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