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也只施进与赖大击掌叫好,大赞江石好刀法好手段。
江二夫妇更是面色苍白,两股战战,冷汗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后腰窝。他们当年看二子生得瘦弱如芽菜,时病时孬,眼看就不得活,又见赖大孤寡一人,干脆将二子出继给了赖大,得了几亩良田。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健壮的大儿病了一场,黄瘦羸弱,如今养在在家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生拖累家中生计;倒是出继的二子,身长力强,康健矫壮,既打得猎又网得鱼。左右邻舍背后纷纷耻笑:生生将好儿送了他人。
论理,便是出继,还是叔侄近亲,偏偏赖大娶亲时两家翻了脸,隐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江石的好处,他们是丁点也占不到。
时长日久,江二娘子一日比一日心气不顺,懊悔将二子出继,背地里也与江二相商,要将江石要回去。只是江二是个温吞人,为人有如浓涕,拖拉黏腻,些许小事都能从生拖到死,更何况出继子这等大事,他哪里有半点的决断,成日只妄想天上下糕饼,正好掉进他张着的嘴中。
恰逢今日江二娘子得知江石与施进猎得肥大野猪,忙跟挤来看个究竟,盘算自己既是亲娘又是婶娘,定能做得半分主,再次也能得个猪后腿。结果,耳听江石一开口便要将猪交与赖大定夺,自己是连根猪毛都捞不到手边。
江二娘子真是悲痛心伤,百般滋味盈绕心间,不管不顾哀嚎出声,心里斗狠:本就我的骨血所化,没有不报还的道理。
她生闹这一场,得了村人好些白眼风,不过,她寸厚的脸皮,为得这一百多斤肉硬是稳稳站在当场,倒是江二还知几分廉耻,缩头掩面羞愧难当。
江石摘了猪心猪肺猪肝,斜眼江二娘子,笑问:“婶娘,你这猪心猪肝你待如何?这猪腰猪肺各生得一对,你与进叔一人各一,大可分得。这猪心只得一个,猪肝只得一付,不知婶娘是劈半呢,还是说好各,得一样?”
江二娘子好生为难,要了猪心,亏了猪肝,要了猪肝,亏了猪心,两样都要,施家又定是不肯,想了想,开口道:“我拿半付猪下水换了这心肝。”
江石顿笑出声,把玩着尖刀道:“这我可做不得主,婶娘要问进叔家里。”
施进倒是两可,再者他一男子汉哪会与一妇人计较,正要开口答应,施老娘从斜刺里杀将进来,一拍桌案,道:“放屁,倒算计到老娘头上,猪下水几钱?心肝几钱?你家心肝只抵得烂肚肠,我家的心肝却不是同价。”
一边村人也纷纷出声声讨,道:“江二娘子,忒没道理,半付下水就要换人心肝。你白得百斤的肉,还要刮这样的便宜。”
连着里正也皱紧眉,生气道:“江二娘子,谁家也不是愿吃亏的。”
施老娘怒喝道:“只将这心肝剖半分了,也看看这内里是红是黑。”
江石应了一声,抽刀将猪心猪肝对半划开,道:“咦!倒是鲜红好颜色。”
江二脸上烧得赤红,扯扯江二娘子的衣袖,低声道:“娘子,别再多舌,分了这猪肉早先家去。”
江石掀了掀眼皮,看都没看江二一眼,取过板刀剁下猪头,照旧对半劈开,拎着猪耳,嗵得一声砸在案板,砸得江二娘子一个哆嗦。
“好猪头,当代我头颅。”江石道,又抄刀将猪身对劈,连着半只猪头、半边上下水用大秤称了,竟也有个一百六十多斤。
江石看了秤后,笑着拿刀割下一刀肉,一称,三十来斤,与江二娘子道:“婶娘,你我两清。”
江二娘子斤斤计较,驳道:“你割得一刀净肉,我却是连皮带骨……”
里正实是听不过耳,大怒道:“江李氏,你再得寸进尺,滚出这三家村去。”
江二娘子这才歇了声,灰头土脸回去唤大小儿郎抬猪肉。
施老娘冷笑:“真是全没心肺。”
阿萁静静拥着阿豆,她的手还掩着阿豆的眼,浑忘了拿下来,看着若无其事的江石,忽记起那晚码头施老娘的一叹“难啊!”
江石分了肉,嫌手上油腻血腥,团了一团草团擦着手,抬眸见阿萁一瞬不瞬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愤愤之意,心下笑:这是为我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