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明白,这是马服君要与裨将们商议进军路线、作战方略。
不过让他们诧异的是,马服君竟然没把儿子赵括也留下来!
校尉们这下可奇怪了,在他们看来,这次北伐燕国,马服君特地带上了赵括,让他熟悉军务,与马服旧部熟悉熟悉,毕竟马服君再斗志昂扬,也已经老了,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战,是时候为儿子铺路了……
可机密军议不让他参加,这又算什么?
校尉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毕竟这关系到他们这群马服君一手带出来的基层军官未来。
“莫非马服君不中意长子?”他们知道马服君还有一个次子。
立刻有人驳斥道:“若是想让次子继承爵位,此番就该带次子出来。”
再加上赵括在临淄立下了功劳,长安君为他表功,太后也加以褒奖,甚至当朝说赵括是“虎父无犬子”,按理来说,马服君应该对这个长子十分满意才对啊……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也没说出缘由来,最后一致认为,恐怕是马服君太过正派谨慎,不愿意被人说他以公谋私。
话虽如此,但负责统领赵括的那名校尉回去以后,也少不得暗地里好好关照这位“马服子”,因为也许再过十年,赵括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上司。这类封君子弟的升迁,可不是他们出于行伍,没有门路的人能比的……
这位校尉如此想,他上面的裨将也这么考虑,于是从这天起,赵括麾下的那五百人便发现,他们得到的补给食物、兵器军械,在数量、质量、分发时间和其他待遇上都比同袍们来得优厚。机灵点的老卒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众人都很庆幸自己被分到了马服子麾下。
赵括却有些郁闷,相比于在临淄时已经带熟的那一百人“精兵”,赵括对分配到他手下的这五百卒是很不满意的。
这群人多是临时征召起来的农夫,刚结束秋收就匆匆加入了军队里,好多人依然用握锄、铲的姿势来握矛戟,站个队列也零零散散,也就是旗帜衣甲兵器能证明他们是一支军队。
赵括只能按照之前在临淄带兵的经验,耐下性子重头开始,好在他作为五百主,可以带五十亲卫,这些亲卫大多是马服家的私属,也是沙场老卒,赵括便将他们安插进行伍里作为什长、伍长,以老兵带新卒。
同时,他也放下身份,与五名百夫一一深谈过,赵国的征兵是按照县、乡、里一级级征召的,基本上每个乡出百人,这些百夫,其实就是平日里的乡邑豪长,只有跟他们搞好关系,才算初步掌握这小支军队。
若是换了个人来,肯定没有这么顺利,说不定会被百夫们暗地里联合起来架空,但面对出身高贵的马服子,那些百夫可没这胆量,反而为他的亲切爱兵而惊讶。
殊不知,赵括这个优点,还是在去齐国的路上才萌发的。
之后两日,赵括的这支队伍还算听话,但相邻的同袍却不太安分。虽然赵奢已经将军法颁布下来,三令五申,但还是时不时有兵卒开小差,跑到邯郸城内去,直到赵奢杀了数十人以正军法,头颅悬上辕门后,军纪这才稍好一些。
好在停驻没有持续几天,赵军的指挥系统犹如一辆使用已久的古老的战车,虽然某些部份陈旧了,发锈了,或者已经损坏了,它的身骨还是相当结实的。只要略为修补一下,加进润滑油,它就会骨碌碌地滚动起来。
到了八月十日这天,辎重已备,大军便誓师出发了……
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从城北出发,大路直通北方,两边闻询赶来的百姓非常多,皆是箪食壶浆。他们大多是兵卒家眷,又因为刚结束秋收,今天是个丰年,各家粮仓里都还殷实,少不得拥堵在道旁挥泪离别,同时想让自己的丈夫子弟多带些吃的穿的上路——除了甲衣兵器是武库提供外,其他的换衣衣物,士兵都是要自带的。
赵括没人来送,不过那辆他专属的辎车里,已经满载母亲亲手做的食物,亲手缝的衣裳,想来父亲那边,也有一份相同的。
他看向了西北面,朝霞满布的紫山。
以往父亲出征时,母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便只含笑送他出紫山邑,背地里,却偷偷带着赵括和弟弟赵牧,登上紫山之巅,远眺大军行进的方向落泪。虽然在上面其实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但只要瞧着那长长的队伍,母亲也好似面别相送了一般。
如此,她要送的,已不止是丈夫,还有儿子,想必流下的泪会是之前的两倍吧,会不会把紫山上的石头滴得斑斑驳驳?赵牧在家,又能否照料好母亲?
赵括骑在马上晃了晃头,驱赶这不舍的情绪,转而看向前方,目光坚毅。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的赵奢,根本没轮到指挥这场战争,赵括也没机会参与进去。
他只是想着,自己此番一定要立下功劳,让父亲对自己另眼相看,让母亲弟弟为之自豪。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浇了雄心万丈的赵括一头冷水……
PS:第三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