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这是我从镇上人们的议论中听来的。我不知道下一步会传出什么事!”
“镇上的议论!”莫莉惊愕地说,“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个姑娘家连最普通的羞耻和规矩都不顾,人人都会不遗余力地糟蹋她的名声。”
“爸爸,你真冷酷。我不顾羞耻!我就把我做过的事情不差毫分地告诉你。有一次, 也就是你叫我下车从克罗斯顿荒地上走回来的那天晚上,我遇到了普雷斯顿先生,当时有另外一个人和他走在一起。我和他第二次见面时事先约定的,在托尔斯庄园的林荫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就这两次,爸爸。你应该相信我。再多的话我不能说。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听了她的话他不由得软了下来,从她的声调中可以听出她讲的是实话。但是有一两分钟之久他既没有吭声,也一动不动。接着,他抬起眼睛望着她的眼睛——这还是她承认了他所指责的事情客观上确有其事后他第一次看她。她脸色苍白,但是脸上有那种人死之际才有的毫不伪装、一片真挚的深情。
“那些信呢?”他说——不过听得出,面对这样的神情,他几乎不好意思再往下追问。
“我交给了他一封信,信中没有一个字是我写的。事实上,我相信那只是一个信封,里边什么也没写。送那封信,加上我前边说的两次见面,这便是我和普雷斯顿先生私下里的全部来往。啊!爸爸,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把你伤心——气成这样?”
“你不用管。按常理而论,莫莉,你所讲的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已足以叫人传闲话了。你必须把一切全都告诉我。我肯定能把这些谣言逐条驳倒。”
“你刚说我承认了的事情已足以叫人传闲话了,那些谣言又怎么能驳倒呢?”
“你说,你不是替自己而是替别人做的这些事情。你要是告诉我这个别人是谁,你要是把全部情况都说出来,我会尽量保护她的名声——我当然猜到是辛西娅——你没错,便是她的了。”
“不,爸爸!”莫莉稍经考虑之后说,“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与我有关的都告诉你了。我答应过人家一句话也不多说。”
“那你的名声就要遭人指点了。肯定如此,除非把这几次私下会么解释清楚。我真想逼着普雷斯顿先生把真实情况全部讲出来。”
“爸爸!我再一次求你相信我。你如果去问普雷斯顿先生,你很可能会听到全部事实。可这些事实正是我竭力要保密的。如果让大家都知道了,只会使几个人非常不快活。再说,事情已经处理了,都过去了。”
“我又不说是你说的。布朗宁小姐今天傍晚把我叫去,告诉了我人们在怎样议论你。她话中含意是说,你已经名誉扫地。莫莉,你不知道,多小的一件事也可能玷污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名声。她给我说的时候,尽管我一句也不信,但还是尽了极大努力才听完没发作。现在你又告诉了我,所传大都属实。”
“可是,我认为你是个勇敢的人,爸爸。而且你已相信了我说的,对吧?不要怕,我们会看到这些谣言过去的。”
“你可不知道恶嘴毒舌的厉害,孩子,”他说。
“噢,你又把我叫‘孩子’了,那我就啥也不愁了。亲爱的、亲爱的爸爸,我认为最好最明智的办法是对这些闲话不予理会。人们议论归议论,也可能没什么坏心。我断定布朗宁小姐就没有坏心。慢慢地他们会忘掉现在这样的大题小做。即使他们不忘,你也不会强迫我违反我郑重的诺言吧?”
“大概不会。可是有人利用你为人慷慨,把你引入困境,对这个人我不能轻易宽恕。你还小,把这些事情只看作暂时的祸患。我比你经得多。”
“但我还是不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爸爸。也许我就是傻,可我所作所为却都是出于自愿。并不是别人提出来叫我做的。不论怎样看,我相信在道德上并没有错。正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件事已完全过去了。我可以心满意足地说,是我的所作所为了结了这件事。我当初那样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如果人么定要议论我,我只能听之任之。你也一样,亲爱的爸爸。”
“你母亲——吉布森太太知道这事吗?”他突然急切地问。
“不,她一点也不知道。我求你千万不要对她提到这件事。不然的话,比什么都糟。我可以告诉你的实际上都已告诉了你。”
吉布森先生刚才是突然担心他妻子参与了这件事情,现在发现并无此事,便放下心来。他所以要娶这个妻子,是为了叫她保护和教导自己的女儿。刚才他突然担心女儿和普雷斯孙先生之间的冒冒失失来往她都知晓,甚至有可能是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怂恿莫莉的——他毫不怀疑,这件事情的根子就是辛西娅。莫莉刚才说吉布森太太倘若知道和普雷斯顿先生的这两次会面的话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这说明吉布森太太至少没有在里边扮演奸诈角色,这是他从莫莉的那句未加解释的话中得到的唯一安慰。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他说,“这些闲话到处传,难道我听之任之不去反驳?难道我在外边遇到一个又一个传这些闲话的人,还得面带笑容,对这些闲话毫无意见?”
“我想得这么办。我为你难过。我原不打算让你知道的。我看得出这些事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不过,毫无疑问,如果再不出别的事,我已经出了的事又闹不出个结果,人们现在的好奇心和传闻就必然自生自灭。我知道我说的每句话你都相信,你信任我,是吧,爸爸?为了我的缘故,请你对这些闲言秽语就忍受下来吧。”
“这对我来说很不容易呀,莫莉,”他说。
“就为了我,爸爸!”
“我也再没有别的法子,”他忧郁地说,“除非抓住普雷斯顿。”
“那比什么都糟。会引起更大的议论。话说回来,兴许不全怪他呢。不!都怪他。可是,就事论事来讲,他对我表现得还好。”原来她突然记起,当希普尚克斯先生在托尔斯庄园林荫道骑马朝他们奔来的时候,普雷斯顿先生说的那句话:“不要动,你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得对。两个男人吵架把一个女人的名字牵扯进去叫人议论,这无论如何应该避免。不过,我迟早要和普雷斯顿算清这笔帐。他会发现,把我女儿害到说不清楚的境地对他来讲决不是件愉快事情。”
“他并没有害我。他不知道我来,也没想到和我会面,两次都是如此。再说我给他的那封信,他要是由得自己的话,就决不会收下的。”
“都是不可告人的事情。我恨你不该搀和到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中去。”
“我也恨自己搀和了进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得知了另一桩秘密,已经答应人家不说出去。我身不由己。”
“好吧。我唯一要说的是,如果你不得不参与一桩你本可以避开的秘密,就要尽可能不做其中的主角。接下来嘛,我想我必须服从你的愿望,对这些谣言概不理睬,任其自行消亡。”
“在目前情况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是啊,说实在的,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怎么承受下去呢?”
一时间她热泪盈眶。一个姑娘家,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情,也没说过任何人的坏话,现在却人人认为她坏,这似乎叫她受不了。但她却笑着答道:
“这像是拔牙,痛一阵就过去了。如果我真的做了错事,那就痛苦得多。”
“要叫辛西娅明白——”他刚说开莫莉便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