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良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出神的看着手指上的尾戒。
Love you forever。
那行小小的字迹,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那天晚上叶敬希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时的笑容,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Love you forever,不是我们要一直相爱,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吗?
可是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把另一个戒指,戴在那个叫桑瑜的女人手上,然后在教堂里,踩着鲜花,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在教父问他是否愿意桑瑜成为他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永不离弃的时候,轻声的说:Yes I do。
那我们的尾戒该放在哪里呢?
藏在抽屉里?找根链子挂在脖子上?或者直接扔了?
一只手上怎么能戴那么多戒指?
程悦一直盯着尾戒出神,直到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上面,才像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主动……跟他分手……是吗?”程悦低着头,轻声说着,尽量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强忍的泪水。
文惜慧沉默了片刻,柔下声来:“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这的确是最快的方法。”
程悦没有说话,只轻轻用手指抚摸着那个简单的尾戒,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一行刻进去的小字。
“再说,你应该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迫不得已作出选择。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应该了解他,以他的个性,他选择和你在一起,不顾父母兄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那个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程悦很清楚。
甚至从认识叶敬希的第一天,他就清楚。
作为叶家的长子,叶敬希身上担负了太多的责任。既然当初他愿意为两个弟弟牺牲自己的理想,按父亲的安排独自来到国内读商,那么现在,在叶家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眼睁睁看着天宇破产,让父母和弟弟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
若不是天平的这一边放着他深爱的程悦,其实他,早就做出决定了吧。
虽然在理性上,程悦非常清楚现在的状况,也知道,到了今天这地步,并不全是叶家人的错,商场失利不是他们愿意的,叶敬希他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文惜慧到处求人累到精疲力竭,想尽了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放下自尊千里迢迢跑来求自己。
看她一个女人累成那个样子,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话,程悦心里也不好受。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当一个长辈坐在你面前流着泪求你的时候,而且对方还是你深爱的人最爱的母亲的时候,你又能怎么做呢……
那种无力的感觉,像是藤蔓般渐渐从心底升腾起来,包围住全身。那是和叶敬希抱住自己时的温暖截然相反的,冰冷刺骨。
其实,叶敬希会做什么决定,根本不用去猜。
家里那四个人重要,还是程悦一个人重要?叶家的生死存亡重要,还是自己的幸福重要?像叶敬希那样理智的人,绝对会做出最冷静的选择。
那道二选一的选择题答案几乎众所周知,现在出现在试卷上,又有哪个白痴会选错呢?!
虽然非常清楚这些道理,可一想到要跟他分手,程悦还是觉得心脏像被人拧住了一样一阵阵绞痛,连说话的时候,都会牵扯到胸口那种痉挛般的痛楚。
“我会……认真考虑的。”程悦轻声说着,“请您给我个时间期限吧。”
“还剩一个月。”
“好,一个月之内,我会想办法,让他跟我分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悦甚至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砸碎了。整个心脏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心跳,胸口的位置甚至闷到喘不过气来。
他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脸上的肌肉僵硬的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对不起,程悦,我们叶家永远欠你的……我替我们全家人,谢谢你……”
文惜慧哽咽着,想要握住程悦的手,却被程悦轻轻的抽开。
程悦微微弯了弯嘴角,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您说的全家人,应该不包括叶敬希对吧?他肯定不会感谢我的,不恨我就不错了。”
文惜慧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您不需要谢我,真的,谢他就够了。我知道,他迟早会放弃我,回去纽约帮叶家渡过难关,我只是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叶敬希他……他可以为了你们这些家人,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