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三轻轻咳了一声,开始找补,“他们就是一群闲汉,家长里短的,就爱说这些……卑职没有见识,但是也知道不止老鼠走路无声,老虎豹子走路也是无声的……可是这群人,他们只见过老鼠,没见过老虎,所以就看什么都是老鼠。”
辛鸾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擦了擦嘴,“嗯,知道。”
说着他起身,“我去行营了,你们撤菜吧,别倒,我晚上接着吃。”
“诶。”翠儿小心驱前,赶紧领命。
辛鸾不想说话,转身大步走进寝殿:他要换一身便服,朝服的腰带还是太紧了,可就这个当口,管着朝外消息传递的小内侍踉踉跄跄冲进殿来,手捧竹简,直接跪倒,声音仿佛天榻了一般:“殿,殿下!大事不好了!东境……东境那边来了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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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的行营大帐此时就仿佛瀚海沙漠结了冰一般。
申豪、何方归、邹吾在接到朝会的消息后,直接分路去做渝都城防和附近岛链的布军去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几个人都清楚提前做好强有力的布防,便是大军压境,也能抵御。而江风华来的时候,只留几个将官为他讲解他们暂定的策略,隔壁帐篷里,驻守中军的只有巢瑞一人,辛鸾换了一身黑衣便服,以军礼坐于老将军对面。
极近的距离中,他眼见着老将军看着竹简,粗眉越锁越紧。
“这不会是辛涧定的策!”
看罢,巢瑞笃定,“看来辛涧在赤炎之后,又有能臣辅佐。”
辛鸾心中也有很不好的预感,他捏紧拳头,这样的檄文风格,若不是有某人插手,断不会这样的剑指邹吾,如此锋利。
“按照殿下您刚才的说法,南境朝臣百姓他们是不怕打仗的,但是前提是这个战书是下给您的,可若是邹吾,那不管是庙堂还是民间,所有的斗志,登时就会斩掉一大截……’杀邹吾,清君侧’,这样的分化之力,可以说第一招就已经是不战屈人。”
辛鸾喉头干涩,一颗心仿佛有木刀在割:“巢将军接到申不亥即将征兵的消息了罢?我……我是真的害怕。”
十六岁的少年坐姿端正而威严,清秀稚嫩的面容上一片沉稳淡定,可是他说,他真的害怕。
若是这个檄文提前一个时辰发到,在大朝会还未结束的时候、在征兵消息还未下达的时候,他一定会把那个征发令拦住——可如今这个战书直指邹吾,征兵纳税又如此苛刻,这些仇恨他不难想象,全都会压在邹吾的身上。
但是巢瑞不能理解他这些幽微的心思,只说:“我听说了,右相强行扩军,想要从原本三万扩充到十万,这数字听起来的确好听,但您知道这样的军队是上不了战场的,别说野战对决,就是摇旗呐喊,他们都不专心,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偏偏作战经验丰富,是天衍的第一强军。”
巢瑞如此说,辛鸾更抑郁了,“那这征发就没有用了嚒?”
“不,有用。”
巢瑞像前几日帮他讲解战场一般耐心,粗厚的手掌转过三江合川,在垚关附近围点,“运送粮食,背运器械,造声势,围住坚城,挖地道,断水源,筑营垒,这都是他们的用……我这样说,只是想让殿下清楚,知己知己,方百战不殆,兵是要练的,不是靠征的,我们实际能对决的人头,能列阵野战的,只有三万的兵士,十万大君那是骗敌人的虚晃一招,我们打肿了脸充胖子,但是您是主君,您对您的军队要做到心中有数。”
辛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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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成业将军打仗毫无问题,南境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扛不住他的铁骑!依我看来,这场仗后援补给才是大头,毕竟我们赤炎是有名的能吃能喝能消耗嘛,装备我们不能短缺了我们的英雄!”
辛襄围着地图,在一众将官和策应臣子中,手掌一刀切过合川一线,“北方的军镇都在补给北境的赤炎军,而南境这一条线,我提议为了保证粮草供给的充足迅速,选用水路来补给,全面调动神京以南的军镇,就近将兵械草料运往邻近水港,再从东海沿线而下,经合川水路直运前线——”
辛襄别的不心疼,他就是心疼装备和粮食:赤炎军红铠重甲长枪,每一款都很费钱,但是他知道,打仗打仗,后备军需,万万不能短缺,他就是砸锅卖铁,把南下一路的军镇撸出血来,也要供应前线。
辛襄慷慨淡然,不露一点心疼神色,遥指着东南边境线关口地垚关,侃侃而道,“南君占地势,可以竖壁清野,我们初来乍到,却是要围点打援,这个前期的军事调度是很多的,别人我不放心——”
说着他转向良成业,郑重道,“良将军,我会请命陛下,亲自为您安排补给,保证前方供应,而您需要做的,就是围困住垚关,无论哪一方的援军来,您都要将他们隔离困死在垚关城外,能做到嚒?”
良成业高声领命,“公子放心!”
身旁一侧立时有副官插言,“不过公子怎么能确定,垚关守关主将不会和我们列兵野战,而是竖壁清野等待援军?他们南境有四位赤炎主将,不管是申豪还是巢瑞,都也算是威震天下的名将了,怎么?如今便是连和我们这些旧日同僚来一次硬碰硬的胆气都没有么?”
良成业“哈哈”一笑:“你可是想多了,陶滦此时已在沿海战场,渝都只有三位赤炎主将坐镇,含章那小太子文文弱弱,如此小家子气,你觉得他舍得直接把三个赤炎将军直接放出来?”
“要我说,所有仁义为名的守成之君都是这个德行,想花小钱办大事,扣扣索索,他们说是打仗,又哪里有我们东境公子襄的敞亮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