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山城找时风月来!”
邹吾回头朝着东宫卫一声大吼,打横抱起浑身是血的辛鸾就往小院疾奔。
东宫卫和零星的赤炎已经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哪怕被巢瑞下过死令,不要让邹吾和殿下私下见面,但是他们这些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人家是好好的一对有情人,殿下的性命又悬在一线,他们除了听邹吾的,还能听谁的?
只能脸色都是跟着一变,紧随邹吾出去。
时风月一进小院就觉得不妙。
那血腥味比上一次她登钧台宫还重,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小院里干着急,气急败坏又鸦雀无声,更没有人分暇想着擦洗在地上淌成一线的血迹。
接她来的胡十三在厦子外忽地忌惮地止住了脚步,时风月顾不上问他,抓着沉重的药箱冲进内室,没来得及拖鞋,拐进屋就被吓了一跳——入目皆是成双成对的红色,这里根本就是夫妻的爱巢,她一头一颤,却也来不及多想,撩开幔帐就往里面进。
“怎么样?”她问。
邹吾倏地抬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也不必多问了,辛鸾肩膀上的匕首插得太偏了,看起来是离开了心脏,但是插进了肩胛天宗穴上,邹吾习武那么多年,把他衣裳剪开就知道这一刀插得有多凶险。
“感觉冷不冷?还认不认识我?”
时风月走近辛鸾,放下药箱,安抚地问他。
辛鸾还睁着眼睛,看起来神志还清明,听到他的问话,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自己只是“呛了一下”,反而像时风月第一次在小院里见他那样,乖乖巧巧,像个小孩。
“时大夫来了就好了,我们把刀拔出去,你就好了……”
邹吾焦虑地搓着辛鸾的右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反复亲他的手背,因为瘟疫,辛鸾一天洗好多次手,手心都干燥得起皮,邹吾紧紧抓着他,不断地亲他,又摸他的脸,问时风月,“我能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嚒?”
“不用。”
时风月抽出一块参片,塞进辛鸾嘴里,把剪刀、纱布、止血的药瓶依次拿出来,“大家都冷静点,我带的东西全,没那么可怕。”说着她俯下身,温柔地和辛鸾做确认,哄孩子一样,“小殿下,就只是拔刀,很快的,可能刚开始会有点痛,但是你咬咬牙,尽量不要晕过去,好嚒?”
辛鸾涣散的瞳孔映出时风月的脸,他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糟——”时风月手都要抓住匕首的刀柄了,忽然又停住,“等一下,我洗个手去。”因为瘟疫,她左忙右忙,洗手都要洗糊涂了,总分不清自己来前到底洗还是没洗过。
时风月匆匆而去,这是邹吾的地方,外面不管是东宫卫、赤炎还是武道衙门,哪路人谁都不敢随意乱闯,她喊了一嗓子打盆水来,他们也只是手忙脚乱从水井汲了一桶放在厦子上的小台上,时风月麻利地又洗了遍手,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忽然听到邹吾在唱他们西南的小曲。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印象里,孤僻的邹吾是不会唱歌的,她也没见过他流露什么感情,她心底叹了口气,这两次她算是看够了——
比起院外的人紧张焦灼,屋内的一切可以堪称平静又顺利。
时风月手稳心稳,拔刀、止血、一气呵成,整个过程病人很配合,亲属也配合,辛鸾咬着参片,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却也神志一直清明,直到时风月给他包扎好,柔声对他说,“好了,没有危险了,累了就睡一会儿。”
他才虚弱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时风月收拾着东西,分神抬眼看了下邹吾:他真的珍爱这个小孩,辛鸾拔个刀,这男人紧张得也要跟着虚脱了。
时风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些鼓励的话,忽然听到“咄咄咄”三声谨慎地门扉叩动声,外面人刚刚两刻钟里都鸟悄地等结果,应该是有大事,不然不会打扰他们。邹吾两眼通红,攥着辛鸾的手用力地贴了下自己的嘴唇,紧接着站起来,走去外面。
“侯、侯爷……”居然是赶来的翠儿,她大着胆子站在茶室外,焦急又担心,“南君回来了,现在正在山下入港。”
南君墨麒麟?!
邹吾心头一寒,再往外看,发现红窃脂、申豪他们也来了,一个个忧心忡忡地环臂站着,巢瑞不在,应该是正在山趾配合徐斌装卸物资,整个小院全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殿下没事,情况已经稳住了。”邹吾声音沙哑,甚至颤抖,他瞥了一下头,才把那声音中的软弱清掉。
“胡十三,翠儿。”
“在!”两道声音一起应和。
“去把总指挥室所有文卷折子带字的东西全数搬到这里来,里面的内容不许任何人触碰,现在立刻搬来!”
“是!”
“赤炎三队。”
“在!”这一队原是巢瑞混编进东宫卫防备邹吾的,但是临到这个关头,他们也顾不上棒打鸳鸯了!
“再调百人队来,将钧台宫围住,宫内所有女官圈禁!今夜已有人偷天换日救出申良弼,你们看好里面的重臣的子女,缺了一个,病了一个,我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