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天有胆真的篡位,我再跪也不迟。”
夏洛荻会出现在帝江关,闻人清钟并不意外。依照皇帝这半年来的行动,不难看出他到哪儿都要把夏洛荻给带着这个习惯。
对,就是习惯。
闻人清钟略带着一些探询的神色观察了一下夏洛荻,此番她出来,面色特意涂得蜡黄,眉头描粗,嘴角、乃至轮廓都似有伪装过……但饶是如此,女人就是女人,还是正当盛年的女子,吃饱睡足之后,身段逐渐便遮掩不住了。
如同一块绝世美玉,厚厚的石皮逐渐磨去之后,哪怕是蹭出来那么一丁点原貌,便难以掩饰其夺目之处。
何况他素来眼毒。
“你来此做什么?总不该是抢亲的吧。”闻人清钟道。
“我用不着抢。”夏洛荻坐下来,打开桌上的茶壶闻了闻里面的茶,是顶好的毛尖,“帝江关军事重镇,物资森严,你倒会享受。”
“冤枉,这可是自家带的好茶。”闻人清钟同样坐下来,捧着热茶道,“你便是当真来抢亲的,只怕也不成。”
夏洛荻晓得这家伙说话留一半时必然无好话,问道:“怎么个说法?”
“陛下不同你在一处,应该是入帝江关后去见守将了。我等为操办接亲失忆,早来了十日,那时北燕已经在对岸布下几十艘艨艟……”
“怎么还有艨艟?”
夏洛荻皱起眉,艨艟是常见的一种中型战船,说白了……和楼船不同,这就是水上打仗使的。
名为结亲,到了跟前,却和结亲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好似一触即发似的。
“北燕给出的道理是——西陵公主盛名于天下,恐怕有水匪打她的主意,故而防范周到了些。”
北燕这么一防范,那大魏帝江关这边显然也要跟进,每日在城头上瞄一眼,数一数对江多了多少船只,帝江关临江石头滩上,便也调来多少船只防范。
“他们紧张是该然,毕竟马上就要交出那燧州、桐州这两州之地了。”闻人清钟微微一笑,道,“说到兵不血刃弄回这两州之地的功臣,那可正是不才在下……”
夏洛荻:“我还没失忆,你不必反复强调,说重点。”
闻人清钟:“其中,桐州是作为西陵公主封地陪嫁的名义割来的,要想顺利接收,那就要促使这桩婚事完成……但是现在出了亿点问题。”
夏洛荻心生不祥的预感:“一点问题?”
“对,亿点问题。”
夏洛荻战术性地坐直了身体,道:“这亲结不成了?”
闻人清钟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西陵公主昨晚被大风刮跑了。”
夏洛荻:“……”
纵然她再明谋善断,一时也无法理解。
闻人清钟微微一叹,解释道:“陛下若去军营那边,必然也会听说此事。昨夜有北燕官员落水被救上来,他说因北燕自燧州、桐州内撤军,城内流民、绿林、盗匪横行霸道,送亲使团又必须从桐州过路,为免生意外,便将公主安排在五牙宝船上。”
“意外的是,昨夜对岸妖风阵阵,刮歪了纤绳桩子,加上水流湍急,人力难支,公主的五牙宝船便被吹得漂去了下游……据估算,此时怕不是已经到了霞州。”
夏洛荻长长地“喔”了一声。
霞州地处帝江下游三角洲,后面正对入海口的便是所谓的“三江会”,而前面就是是中立势力常氏的地盘。
这个常氏,本是大魏名门,如今魏国先皇后就是出自常氏世家。
乱世中,常氏自立治理这块地盘,因位置特殊,挟天堑而治,要拿下必定耗费大量国力,是以两国都暂时没有率先收复这块癣疥之患提上日程。
下游就这么一个霞州,半天的水路就到,西陵公主只要不是出奔大海,就必定在霞州落脚。
“北燕那边要我们等消息,但据我所知,常侯爷的嫡子,正是西陵公主的裙下之臣……”闻人清钟顿了顿,严谨道,“之一。”
夏洛荻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喝了口茶,道:“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他一个常州地方侯之子,岂敢扣押西陵公主。”
“人一旦有了爱慕对象,会变蠢,也会变狠。师弟执掌大理寺这么多年,见过的各色人物还少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闻人清钟还是不经意间会叫她“师弟”。
“桐州得拿下来。”夏洛荻沉声说着,她也明白燧州、桐州是整个大魏北上战略的垫脚石,所有的军事调动、物资支援都是围绕这个战略点所铺陈的,断不能有失。
“天有不测风云……所以,咱们得去霞州接那西陵公主了。”闻人清钟眯着眼睛瞧她,半晌,又问道,“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对陛下娶了四海第一佳人,作何感想?”
感想?这和的什么亲,一为抢地盘,二为死藤子,战船都备好了,这般局面,她哪儿能有什么感想……何况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想?”她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