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钧抱着被褥走进来,铺好时向虞江亭作揖行礼,却发现虞江亭的下衣摆湿了。
“殿下,您怎么衣服湿了?”
“刚刚不小心弄翻了水盆,不碍事。”
“哦。”齐钧递上药瓶,起身走了出去,“殿下,您的药也拿来了。”
“辛苦你了,”虞江亭扯了扯下衣摆,接过药瓶后,又从枕后拿出两个钱袋,“明早要去集市,这两袋银子拿去,你和蒙城买点需要的或者喜欢的东西。”
“谢谢殿下!”齐钧收下两个沉甸甸的钱袋,意外地说道,“殿下,这比平日还多!”
“京国物价较高,放心,我此番出来,银子带够的。”虞江亭起身又将地上的被褥摆正,仔细地铺平被衾的褶皱。
“殿下,那您早点休息。”齐钧原本想帮虞江亭吹灭油灯,一回首看到他正坐在榻上翻阅书籍,便轻轻带上门,守在门外……
皎月高悬,清辉洒人间。
温汝韵看着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微风轻拂,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眸看向昏暗的屋内,想必他已经睡下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缓缓地开出一道她能进的宽度。
温汝韵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雾蓝色的纱帐内,那人睡得正安稳,旁边的地板上铺着一床被褥。
“嘎吱——”温汝韵黛眉微皱,心想:这小木门怎么这么聒噪!把他吵醒了,就把它拆了得了!
温汝韵见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似乎继续睡了过去,没有被吵醒,便蹑手蹑脚地转身走向那床被褥。
缓缓解开外衣,温汝韵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虞江亭背对着自己熟睡,便拉开衣领看左肩上的伤口。
那日旧伤复发,好在涂了药,现在伤口已经结疤,若再好好静养几日,应该能恢复好了。
受伤的事情,温汝韵已经习以为常。记得在和契丹交战时,契丹骑兵十分骁勇,为了避开一个敌兵的偷袭,她险些坠马,腰间被敌兵的长剑划伤,至今留下一道疤痕。
犹忆那一战后,温君亦问她:“孩子,怕吗?”
“爹,我不怕。”温汝韵笑着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伤疤是战士的功勋,战场上打打杀杀,这点伤只能算是家常便饭。”
温汝韵合上衣领,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四下里一片寂静,她的思绪渐渐沉定,入梦愈深,她恍恍惚惚回到那个雪日里,诸慕晗望着她坐上马车,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
虞江亭原本睡着,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的声音,他睁开眼,拉开帐帘,借着清寒的月色,他披上衣裳走向温汝韵。
皎洁的月辉照亮窗棂,倾泻而下。
虞江亭轻轻在温汝韵身侧坐下,侧躺着的她长发如瀑,墨发披散,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那清晰的泪痕。
他怜惜地伸出手,想轻轻用指腹擦拭她的泪水,可刚要触碰时,他再度停住,收回手,静静地望着她。
“娘……”温汝韵在梦中呓语,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等等我……”
原来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的娘……
虞江亭抬手轻轻拍着温汝韵的肩膀,看着她紧缩的眉间渐渐舒展,那攥紧被褥的手缓缓松开。
虞江亭见温汝韵逐渐睡得安稳,轻轻扯了扯她的被衾,看着枕上浸湿的地方,他的心微微颤动,他记得娘走的时候,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入梦就是孤身一人,最想梦见的人却从未入梦,他念,他想,梦里的他依旧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