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茵走后,岑雪唤来春草,交代她寻些人在外面散布一些关于她与危怀风的谣言,要?强调消息是岑府里?传出来的,保准是真。
春草问?传什么内容,岑雪微微一默,厚着脸皮道:“就?说我回来以后,对危怀风思之如狂,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眼下已相思成疾。”
春草果然吃了一惊:“为何要?传这些?”
岑雪回来以后,的确一直郁郁寡欢,可是心情?不好的缘由多半在于弄丢宝藏,而不是危怀风。春草先是讶异,问?完以后反应过来,岑雪这是打?算借势而为,逼王懋在抗婚一事上出力?。
先前外面传的那些话,王府里?是没多少人真信的,可若是说岑雪对危怀风动了真情?,却可以狠狠地戳一戳王懋的自尊心。他不是为娶岑雪而愤懑委屈么?要?是知道岑雪不仅与危怀风成亲过,还为那人相思成疾,八成要?更?气得发飙。
“夏花。”
岑雪又唤来夏花,吩咐,“你到前院去守着,要?是父亲回来,便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这些天,因为先前被验身一事,岑雪有意?与岑元柏保持距离,早晚都没有去请安,用膳也是称病避开。岑元柏那边派人来慰问?了几次,知道岑雪并没抱恙,而是心里?有气,故意?晾人以后,便没再来自讨没趣。
暮色四合,夏花带回岑元柏从外回来的消息,岑雪那会儿正在庖厨里?忙,打?算做一碗岑元柏爱吃的浆面条。杜氏在世时,最爱在岑元柏下值的时候煮这一道吃食给?他,岑雪小时候贪玩,不早睡,听见岑元柏回来,会跑到主屋里?,坐在岑元柏对面盯着他看。
岑元柏也看她,看一会儿后,笑起来,叫下人再准备一副碗筷,分?一小半面条到她面前,父女两?人于是坐在灯火里?,安安静静地分?吃完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
那是属于二人难得的温暖,那温暖从杜氏那里?而来,现?在,杜氏不在了,岑雪要?想?唤回岑元柏对自己?的偏爱与宠溺,只能?借一回杜氏的光。
戌时,前去主院传话的夏花跟在岑元柏身后走进屋里?,岑雪已在桌前摆放好膳食,五六样色香俱全的菜肴簇拥着一盘卖相平平的浆面条。
岑元柏第?一眼没看见,只是知道这丫头总算知道要?服软,来请自己?用膳了,语气倨傲地道:“不病了?”
岑雪袖手站在桌旁,瓮声应:“嗯,不病了。”
岑元柏看她一眼,撩袍入座,春草送上青瓷碗与木箸,岑元柏这才看见桌中央摆放着一大碗熟悉的浆面条,原本有意?绷着的脸色一下松动,眼神里?闪过意?外与动容。
岑雪趁势说道:“前些时日是我不懂事,故意?装病与爹爹置气,今天我给?爹爹做了一碗浆面条赔罪,还望爹爹大人不记小人过。”
岑元柏眼里?有光闪动,或许是想?起杜氏,或许是为女儿的让步心软,他看那一碗面许久,才移开眼,故作威严道:“坊间管这面叫糊涂面,你怕是想?趁机说我糊涂吧?”
岑雪一愣,忙说没有,觑一眼岑元柏的脸色,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笑,心里?松一口气,主动给?他盛了一碗面。
岑元柏拾箸吃了一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岑雪自知不是下厨的料,手艺与母亲杜氏相差甚远,见状便有些局促,试探着问?:“爹爹感觉如何?”
岑元柏暂时放下木箸,想?了想?,说道:“煮得不错,下次不必再煮了。”
“……”岑雪不信差成这样,也夹了一小碗,坐下来吃,刚吃一口,差点要?被齁得吐出来。
岑元柏看着她。
岑雪羞愧而尴尬,赧然道:“阿娘以前只教过我一次,那时我没认真学,下次再给?爹爹煮面时,会先与厨娘请教一二的。”
“算了,你不是下厨的料。你阿娘与我说过的。”
岑雪怔然。
岑元柏唇角微动,竟像是笑了一下,接着再次拾箸,埋头吃起碗里?的面。岑雪吓了一跳,喊了声“爹爹”,想?要?阻止,可岑元柏硬是眉目不动地把那一碗咸得发齁的面吃完了。
岑雪的眼眶倏而有点发酸。
“说吧,找我何事?”
放下木箸后,岑元柏开门见山,神色不再似来时那么严肃了。
岑雪知道他已放下芥蒂,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瞒不过他,可是想?起要?坦白的事,还是有些不安,决定先从旁处说起。
“阿娘离开我们已有两?年零一个月,这些年来,奶奶一直为爹爹没有继承人一事劳力?操心,希望爹爹能?尽早接纳新人,为府里?开枝散叶。再过三?个月,我便要?服阙嫁人,不知那以后,爹爹会有续弦的打?算吗?”
作为晚辈,贸然问?起父亲房里?的事,多少是失礼的,可是不提这一茬,便没法提及岑元柏对杜氏的爱,没法问?及那一份偏爱里?,是否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岑雪想?,如果父亲拿定主意?这一生都不再接纳其他女人,不再要?旁的子嗣,那自己?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作为这样的唯一,她应该有机会再为自己?争取一回人生自由,可是岑元柏不是情?义至上的慈父,他用一眼看穿岑雪的算盘,眼皮一垂,淡淡道:“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