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吗?”梦里他还停留在五六岁的年纪,异于同龄人的冷静,反常的冷静。
那个女人局促地看着自己,将手里的行李放下又拎起,最后应了一声,“嗯。”
“你会来看我吗?”他还是淡淡的,但是那样小心翼翼,怀着期待的,怕极了被拒绝。
半晌无言。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似乎痛苦万分,背负了无数说不出口的委屈,嗫嚅着。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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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思绪被猛地扯回,顾淮之警戒地抬头,直直望进她的眸底。
待他回过神,注意到她的错愕,才意识到自己眸色里的冷意和戾气太重,触目惊心。
始料不及。
空气凝滞得有些稀薄,顾淮之轻咳了一声,眼底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接过杯子,“没事。”
“是因为……做噩梦了吗?”
林姣清晰地认识到,某一瞬间,他分明将自己看成了另一个人,那种憎恶和怨恨,像是要将她挫骨扬灰。
顾淮之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他眸色一沉,“说梦话了?”
他口吻平静不起波澜,可他分明是介意的,看上去被端得平稳的杯子,水面起了微澜。
“嗯。”他细微的动作她悉数刊载眼底,林姣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多嘴一提。可到底已经唐突过了,林姣迟疑了两秒,还是开了口,“你说‘别走’。”
顾淮之闻言,半垂着眸,唇角微挑,像是听到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似的,戏谑而讥俏,“梦都是反的。”
意识到林姣还是怔怔地看着他,顾淮之挑了下眉,伸手揉乱了她的长发,“太晚了,快去睡觉。”
说完他拎了个枕头,走向沙发。
“你生病了,我还是跟……”林姣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淮之打断了。
“哪那么多废话?”顾淮之懒散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自己睡床,还是跟我一起睡床?”
“晚安。”
林姣飞速地回了一句,爬上床,背转过身,不再看他。
顾淮之在她身后,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关了灯,眸底的玩味儿才消散干净了,晦暗不明。
“梦都是反的。”——他刚刚这样告诉林姣。
顾淮之抬手,搭在额头上,视线清冷却没有焦距地落在屋顶。
记忆里,没有那句“对不起”。
她说,“好。”
她抱着他,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满袖,眼底是不甘和委屈,这该是生离死别才有的场景。
然而他清楚,所有的眼泪都不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