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文不由多看了赵清音好几眼,又是一个因为“师兄”这个称呼而怀疑性别的。张鸣礼对着唐继文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道:“这位善信来找师父和曹厌师叔,劳烦你先招待一下。”
赵清音看了唐继文一眼,她也要准备早饭来的。不过既然是曹师叔的客人,那她当然是要帮忙的,她对张鸣礼点了下头,说道:“行,那我就带他先去后面了,你进去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张鸣礼也没再耽搁,匆匆交代了唐继文一句,就进了祖师殿里。引磬的声音响了三声,随后音乐声响起,没等唐继文再看,赵清音便领着他继续往后走了。
不过音乐的声音他还是能听到的,只是感觉好像隔了一层什么,听得不那么真切。
赵清音领着唐继文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说道:“我姓赵,住在道观里,但并不是道士,你叫我赵小姐或者赵女士都可以。先生怎么称呼?”为避免听到赵道长这样的称呼,赵清音先稍微解释了一下。作为半只厉鬼,被人叫成道长的话,她是会感觉十分心虚的。
唐继文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赵小姐您好,我姓唐,唐继文。”别的话,他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实际上,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还在状况外,莫名其妙就被带进了道观,然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样都不懂。不止如此,包括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也是迷迷糊糊,云里雾里。
赵清音打量了他几眼,大概就明白了唐继文来找曹师叔的目的,别的厉鬼的标记,还是如此粗糙的标记,张深能看出来,她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不过既然对方是来找曹师叔,她暂时不会表态,只是说道:“曹师叔他们要做早课,你暂时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点喝的,你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唐继文下意识地回答,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客气地说一句不用麻烦了的时候,赵清音已经起身轻快地往厨房去了。于是唐继文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做着发呆,相比起茶他确实更习惯喝咖啡,昨天那是为了迎合张深的喜好,毕竟有求于人。
正在发呆的时候,唐继文听到了前边传来的经韵声,韵律悠长。感觉和现代的流行歌曲完全不同,但确实是好听的。唐继文其实听不懂到底在唱些什么,但听着听着他却不由听得有些入迷了。对此时的他来说,经韵的内容并不重要,甚至于旋律也不重要,让他沉迷的是那种感觉。
此时,他内心所有的彷徨、恐惧、迷茫、不知所措全都彻底地消失了。
他的心灵回归到了最平静、最理智的状态,比他感觉最好的时候还要更好。
没过多久,赵清音就端着一杯咖啡回来了,还给他带了一本书。
唐继文从那种状态中回到现实,连忙道谢。赵清音客气地回以一笑,说道:“唐先生,我还有些事情,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早课结束之后,刚刚那位张道长会跟曹师叔说你的事情的。”
反应过来刚刚把他交给赵清音的道长也姓张之后,唐继文连忙说道:“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赵小姐您去忙吧。”理智多少回来一些之后,唐继文也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来的太早给人家带来了麻烦。虽然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在外面等着道观开门,可人家看到他了难道还能把他丢在外面吗?
赵清音对他点了下头,想了想,叮嘱道:“后院是道长们的住处,你不要到处乱走,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前边走走,前面的三清殿和其他偏殿都可以进去,也可以在祖师殿门外看道长们早课。后院有个黑猫,是曹师叔养的,现在应该还在睡,但如果你看到了,不要招惹他。”
似乎是因为碧玉村那边猫神庙的香火越发鼎盛了,董一言最近经常变成黑猫的形态。
因为猫神庙的那边他的神像就是黑猫形态的,保持这个有利于他沟通心中,接收香火愿力。
而变成黑猫的形态之后,董一言也会受到猫的习性的影响,比如特别嗜睡。当然,比起真正的猫来还是要好一些的,但当曹秋澜不能陪着他的时候,黑猫更愿意利用这个时间舒服地睡一觉。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但如果想要完成他们的谋划,得到真正的神职,这还远远不够。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董一言现在也不过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而对目前的他来说,到底就是维持好现阶段得到的信众,并努力积攒功德,这都会是他将来的资本。要说和天庭谈判那当然是想太多了,但他现在做的正确的事情越多,将来天庭安置他的时候也都会考虑在内。
唐继文疑惑了一下赵清音形容一只猫的时候,要用“个”这个量词,不过也只以为语言习惯或者口误,并没有深究。对于赵清音的叮嘱,他态度良好地一一答应了下来。
且不说他来玄枢观是有求于人,肯定不能事情还没说出口就先得罪了主人家,在别人家里做客本来也是要按照主人的规矩来的,这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他又不是不懂事的熊孩子。
赵清音看他也不是那种好奇心过剩又没教养的类型,便很放心地走开了。现在只要她在玄枢观观里的早饭和晚饭就都是她负责的,午饭则是交给张鸣礼来。
其他道长倒是觉得这样太麻烦赵清音了,但赵清音现在对做饭格外有热情。
道长们看赵清音是真心觉得做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会轮流去给她打下手。毕竟给这么多人做饭,还要考虑许多洗洗涮涮之类的事情,肯定不能都让她做。
至于张鸣礼,他虽然不讨厌做饭,但其实没有多喜欢。只是,其他道长的厨艺实在比较一般,张鸣礼觉得,能吃好一点,为什么要为难自己的舌头呢?反正他只是主厨,也没有多累。
赵清音走后,唐继文一边喝咖啡一边翻开了赵清音给他带过来的书。那是一本宗教研究方面的书籍,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毕竟是道观,没有直接拿经书过来已经是赵清音挑选过的了。不过唐继文对宗教学实在没什么兴趣,这本书他也不怎么看得进去,很快就又合上了。
相比起来,他更乐意听听前边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唐继文发现,经韵的旋律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韵律一再重复,中间稍有变动而已,他现在几乎已经能跟着哼了。只是,前面的道长们到底念诵的是什么内容他一点都听不懂,但即便如此他也听得十分入迷,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前边的音乐声完全停止,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而此时他面前的咖啡已经完全凉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道长们三三两两从前面过来,瞧了唐继文一眼,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又等了一会儿,他才看到那位张姓道长跟着一个年轻俊美的道长出现。
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还有唐继文之前在祖师殿里见过的另外一位道长,穿着和张道长的同款道袍。曹秋澜也看到了坐在石桌边的唐继文,心知他应该就是张深电话里说的那个被厉鬼标记了的倒霉蛋了。他带着张鸣礼和宋子木朝着唐继文走了过去,唐继文也连忙起身相迎。
曹秋澜对他点了下头道:“福生无量天尊,你就是小深说的唐继文善信吧?唐善信一大早赶来,应该还没有吃早饭,不如跟我们一起。你的事情贫道已经听小深说了,稍后我们再详谈。”曹秋澜现在身穿还穿着法衣,手上拿着朝笏,得先回去换身衣服。
于是唐继文又回到了面对张鸣礼和宋子木的情况,幸而这两人都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三言两语就让唐继文消除了拘谨感,愉快地跟他们聊了起来。两人并没有提及唐继文遇到的事情,但很快就摸清楚了对方的情况,并跟他稍微说了一下斋堂过堂的注意事项。
张鸣礼他们没说之前,唐继文还真是有点紧张,因为他注意到之前看到的那些道长们,都已经在斋堂前面列队了。今天毕竟是初一,虽然没有过年的时候那么隆重,但还是有点讲究的。
这时曹秋澜也换了一身道袍出来了,黑猫还在睡,没有和他一起。曹秋澜对着唐继文等人略微一点头,便走到了队伍的前列,曹厌的旁边。在他们的身前,还有两位手执引磬的道长。张鸣礼和宋子木也带着唐继文排到了队伍的最后,唐继文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想想早上听到的经韵声,唐继文倒也不是很反感,只跟着他前面张鸣礼的动作做。击磬的声音响过之后,队列在前头两位道长的引领下整齐地走进了斋堂。唐继文看着还觉得有些稀奇,感觉有点像是军训的学生在走队列,走得虽然没有军人那样整齐,但比起军训的学生要好多了。
全部的人进入斋堂之后,众人转身相对而立,拱手作揖行礼,随后各自安静地入座。每个人面前都已经放了分好的餐点,连唐继文的都已经拉下,正好是那么多份,赵清音早就猜到了唐继文会一起吃早餐。道长们全身坐姿端正,没人去动面前的食物,气氛让唐继文也不敢四处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