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蓝女士,让我来介绍,这是……”格洛丽亚最先认出了来人,看样子还挺熟,没有起身,只是拉着洪涛坐到了她那一侧,把对面的做为腾出来。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四十岁上下,模样和身材都非常普通,普通到扔人群里一转眼就可能认不出来那种。女的稍微年轻些,就是妆化的太浓了,鼻梁子还动过手术,笔直笔直的。到底是二十多啊还是三十多,洪涛真没把握猜准。
但这两位的穿着都非常讲究,男人的西服就算不是手工定制的,也得是大牌子里的高档货,少说也得上万。女人的风格和她的妆容一样,走的是夸张路线,丝质衬衫的领口向两边张开,把一根细链吊着的璀璨宝石展露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至于说到底是不是天然的,有几克拉,洪涛真不懂,哪怕挂上块玻璃,只要打磨技术到家,他也觉得挺好看。
“我叫洪涛,格洛丽亚的朋友……”不用问,这两位的脸上都写着呢,成功人士。洪涛并不希望在业余时间和这类人交往,但人家来了,还率先伸出了手,必须得有礼貌。但也仅仅是礼貌,再多个人情况就不说了,而且格洛丽亚也不太清楚,事后问她也是白问。
“女士晚上好,这是戴夫,我是谢尔曼,来自美国,是洪先生的房客……”不承想谢尔曼更鸡贼,洪涛拿格洛丽亚当挡箭牌,他则拿洪涛当挡箭牌,一句房客就把洪涛给卖了。
“鄙人于世达,也是格洛丽亚的朋友,还是她的学生,不知洪先生在哪里高就啊?”和大部分国人不同,自称于世达的中年男人对两位美国人并不太在意,点头握手而已,坐下之后倒是先和洪涛盘上了道。
“离高就差远了,我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不管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洪涛都不想搭理。有这功夫不如去其它酒吧里转转,保不齐就能带走一个呢。
“不不不,于先生,不要被他骗了,他非常不诚实。戴夫和我说,他有好多房子,就在后海边上,和你一样是富人。”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洪涛清净,恋爱的女人智商下降,估计失恋的女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格洛丽亚张嘴就把洪涛又卖了一次。
“哦,这么说洪先生还真是富人了,年轻有为啊!看来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了……不知洪先生有没有理财方面的需求,如果有一定不要忘了照顾照顾我的公司哦。”
在后海边有房子出租给外国人住,还不止一间两间,这些信息让于世达更主动了,再次伸出手和洪涛握了握,满嘴都是套话。同时那个姓蓝的女人也及时从包里拿出个小皮夹,抽出几张名片发给桌边的三个男人。
名片印制的很精美,甚至有可能不是纸的,更像是某种织物。但无论是否描金画银,洪涛瞟了一眼,她叫蓝思萍,名字不错,但工作太俗,又是投资!这个原本很正能量、很专业的的金融术语,越来越和骗钱划上了等号。
你说在擦鞋店都能捐款逃跑、收了押金就不退的大环境里,谁敢把钱委托给别人帮着挣钱啊,这已经不是肉包子打狗了,而是割肉饲鹰。你惦记的是利息,人家琢磨的是本金,没有完整的信托机制和法律法规,投出去的钱基本就算资助了别人。
“智信投资……抱歉,我平时连股票都不玩,更别说投资了……”但这些话还不能随便说,即便对这两位成功人士不感兴趣,那也得客客气气,谁让他们是格洛丽亚的客户呢。能把骑马当爱好,并请得起私人外教的,肯定也不是啥怂人。
“我们公司的产品和股票完全不同……要不这样吧,改天洪先生有时间,我再和您详细谈谈这方面的细节,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回该轮到姓蓝思萍向洪涛发动攻势了,而且她把女人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先是很隐晦的表达了见面详谈的可能性,再掏出手机,眨巴着比骆驼还长的假睫毛,射出无比期望的眼神。
“当然方便,求之不得……洪涛,洪水的洪,波涛的涛……”但凡要换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就得被这位蓝总把魂钩住。洪涛倒是没上当,可也不能视而不见啊,赶紧掏出手机互相加联系人,还得表示出受宠若惊的态度。
“不好意思啊,楼上还有几位朋友,他们一会儿可能要换个地方玩玩,如果不嫌弃的话,大家就去一起乐乐,也不远,三里屯。”
喝了大半杯啤酒,于世达和蓝思萍终于起身告辞。但并不是走,而是发出了邀请,看来今天来的还不止他们俩,格洛丽亚也不是客人,她顶多算个跟着客户蹭吃蹭喝的。
“我要去,我需要发泄!但我需要翻译,我的中文太烂了,绅士们,怎么样?”格洛丽亚答应的很干脆,考虑的也很全面,她想去,但又不想一个人去,于是洪涛、戴夫、谢尔曼,暂时成了绅士。
“我没问题……”戴夫很绅士。
“我也没问题……”谢尔曼更绅士,单手抚胸点头行礼。
“我有问题,晚上簋街有个饭局,推不掉……”绅士这个词和洪涛从来就不沾边,瞎话张嘴就来。
“洪,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洪涛说没说瞎话,外人听不出来,格洛丽亚也感觉不到,可戴夫和谢尔曼马上就知道了,然后得出个必然结论。
“我不喜欢的人多了,你们俩少喝点,务必要把格洛丽亚带回来。至于说她会不会请你们其中的一位去家里喝咖啡,那我就不管了。但做为朋友,我可以很负责的说,她刚刚失恋……”
谢尔曼猜对了,洪涛真不太喜欢于世达,没太明确的理由,就是感觉不太舒服。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格洛丽亚也被挡箭牌了一次,还故意提起了伤心事。
“如果丹尼能听见你的评价,会非常非常高兴的。他也不喜欢于先生,更不喜欢整天活在虚假中。好了,为失恋干杯,我要去发泄、去放纵、去疯狂……”
格洛丽亚的神经很大条,一点没有黯然神伤,想她这个年纪的欧美女人,往往非常拿得起放得下,解决感情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去大醉一场,第二天醒来之后,除了脑袋疼,啥烦恼都没了。
但她没了烦恼,洪涛的烦恼反倒来了,目送着几辆出租车把这群男男女女接走,洪涛又继续坐了半个小时,巴望着会有个同样刚失恋的美女来找自己谈谈心,可惜的是美女不少,但没一个往自己桌上凑的,还大多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这边,仿佛是在说:
大叔,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成色,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瞎花啥钱啊,明天买盒好烟抽不好吗?你看你抽的是啥啊,有带着金桥出来泡吧的嘛,十块钱快能买两盒了!
好在于世达走的时候把账单都结了,否则洪涛会更郁闷。眼看时间还早,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租客笑话,干脆提着半瓶啤酒,抓了一把开心果,顺后海边走走吧。
转了一大圈,刚磨蹭到家门口西边,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洪涛也是闲的,顺势就躲在了一辆金杯车后面,打算听听墙根。这个点还不睡觉出来聊天的肯定是邻居,有些院子里没厕所,必须去街对面的公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