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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小十多岁,由我母亲的内侄费茨威廉上校和我做她的保护人。大约在一年以前,我们把她从学校里接回来,把她安置在伦敦居住;去年夏天,她跟管家的那位杨吉太太到拉姆斯盖特去了。韦翰先生跟着也赶到那边去,显然是别有用意,因为他和杨吉太太早就认识,我们很不幸上了她的当,看错人了。仗着杨吉太太的纵容和帮忙,他向乔治安娜求爱。可惜乔治安娜心肠太好,还牢牢记着小时候他对待她的亲切,因此竟被他打动了心,自以为爱上了他,答应跟他私奔。她当时才十五岁,我们当然只能原谅她年幼无知。她虽然糊涂胆大,可是总算幸亏她亲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原来在他们私奔之前,我出乎意料地来到他们那里;乔治安娜一贯把我这样一个哥哥当作父亲般看待,她不忍叫我伤心受气,于是把这件事向我和盘托出。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当时是怎样的感触,又采取了怎样的行动。为了顾全妹妹的名誉和情绪,我没有把这件事公开揭露出来;可是我写了封信给韦翰先生,叫他立刻离开那个地方,杨吉太太当然也给打发走了。毫无问题,韦翰先生主要是看中了我妹妹的三千磅财产,可是我也不禁想到,他也很想借这个机会大大地报复我一下。他差一点儿就报仇成了。小姐,我在这里已经把所有与我们有关的事,都老老实实地谈过了;如果你并不完全认为我撒谎,那么,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认为我对韦翰先生残酷无情。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胡说,什么样的手段来欺骗你的;不过,你以前对于我们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他骗取了你的信任,也许不足为奇。你既无从探听,又不喜欢怀疑。你也许不明白为什么我昨天晚上不把这一切当面告诉你。可是当时我自己也捉摸不住自己,不知道哪些话可以讲,哪些话应该讲。这封信中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我可以特别请你问问费茨威廉上校,他是我们的近亲,又是我们的至交,而且是先父遗嘱执行人之一,他对于其中的一切详情自然都十分清楚,他可以来作证明。假使说,你因为厌恶我,竟把我的话看得一文不值,你不妨把你的意见说给我的表弟听;我所以要想尽办法找机会把这封信一大早就交到你手里,就是为了让你可以去和他商量一下。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愿上帝祝福你。

费茨威廉·达西

第三十六章

当达西先生递给伊丽莎白那封信的时候,伊丽莎白如果并没有想到那封信里是重新提出求婚,那她就根本没想到信里会写些什么。既然一看见这样的内容,你可想而知,她当时想要读完这封信的心情是怎样迫切,她的感情上又给引起了多大的矛盾。她读信时的那种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开头读到他居然还自以为能够获得人家的原谅,她就不免吃惊;再读下去,又觉得他处处都是自圆其说,而处处都流露出一种欲盖弥彰的羞惭心情。她一读到他所写的关于当日发生在尼日斐花园的那段事情,就对他的一言一语都存着极大的偏见。她迫不及待地读下去,因此简直来不及细细咀嚼;她每读一句就急于要读下一句因此往往忽略了眼前一句的意思。他所谓她的姐姐对彬格莱本来没有什么情意,这叫她立刻断定他在撒谎;他说那门亲事确确实实存在着那么些糟糕透顶的缺陷,这使她简直气得不想把那封信再读下去。他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得过意不去,这当然使她无从满意。他的语气真是盛气凌人,丝毫没有悔悟的意思。

读下去读到他关于韦翰先生那一段事情的剖白,她才多少比刚才神态清明一些,其中许多事情和韦翰亲口自述的身世十分相同,假如这些都是真话,那就会把她以前对韦翰的好感一笔勾销,这真是使她更加痛苦,更加心乱。她感到十分惊讶和疑虑,甚至还有几分恐怖。她恨不得把这件事全都当作他捏造出来的,她一次次嚷道:“一定是他在撒谎!这是不可能的!这是荒谬绝伦的谎话!”……她把全信读完以后,几乎连最后的一两页也记不起说些什么了,连忙把它收拾起来,而且口口声声抗议说,决不把它当作一回真事,也决不再去读那封信。

她就这样心烦意乱地往前走,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想起才好。可是不到半分钟工夫,她又按捺不住,从信封里抽出信来聚精会神地忍痛读着写述韦翰的那几段,逼着自己去玩味每一句话的意思。其中讲到韦翰跟彭伯里的关系的那一段,简直和韦翰自己所说的毫无出入;再说到老达西先生生前对他的好处,信上的话也和韦翰自己所说的话完全符合,虽说她并不知道老达西先生究竟对他好到什么地步。到这里为止,双方所述的情况都可以互相印证,但是当她读到遗嘱问题的时候,两个人的话就大不相同了。韦翰说到牧师俸禄的那些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一想起他那些话,就不免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说的是假话,于是她一时之间,倒高兴起来了,以为自己这种想法不会有错。接着她又极其仔细地一读再读,读到韦翰借口放弃牧师俸禄从而获得了三千磅一笔款项等等情节的时候,她又不由得犹豫起来。她放下那封信,把每一个情节不偏不倚地推敲了一下,把信中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考虑了一下,看看是否真有其事,可是这样做也毫无用处。双方都是各执一辞。她只得再往下读。可是愈读愈糊涂;她本以为这件事任凭达西先生怎样花言巧语,颠倒是非,也丝毫不能减轻他自己的卑鄙无耻,哪里想得到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只要把事情改变一下说法,达西先生就可以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达西竟毫不迟疑地把骄奢淫逸的罪名加在韦翰先生身上,这使她极其惊骇……何况她又提不出反证,于是就越发惊骇。在韦翰先生参加某某郡的民兵团之前,伊丽莎白根本没有听到过他这个人。至于他所以要参加民兵团,也只是因为偶然在镇上遇见了以前一个泛泛之交的朋友,劝他加入的。讲到他以前的为人处世,除了他自己所说的以外,她完全一无所知。至于他的真正的人品,她即使可以打听得到,也并没有想要去追根究底。他的仪态音容,叫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他身上具备了一切美德。她竭力要想起一两件足以说明他品行优良的事实,想起他一些为人诚实仁爱的特性,使达西先生所指责的诽谤可以不攻自破,至少也可以使他的优点遮盖得住他偶然的过失。她所谓他的偶然过失,都是针对达西先生所指责的连年来的懒惰和恶习而说的,可惜她就想不出他这样的一些好处来。她眨下眼睛就可以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风采翩翩,辞令优雅,但是,除了邻里的赞赏之外,除了他用交际手腕在伙伴之间赢得的敬慕之外,她可想不起他有什么更具体的优点。她思考了好一会儿以后,又继续读信。可是天哪!接下去就读到他对达西小姐的企图,这只要想一想昨天上午她跟费茨威廉上校的谈话,不就是可以证实了吗?信上最后要她把每一个细节都问问费茨威廉上校本人,问问他是否真有其事。以前她就曾经听费茨威廉上校亲自说起过,他对他表兄达西的一切事情都极其熟悉,同时她也没有理由去怀疑费茨威廉的人格。她一度几乎下定了决心要去问他,但是问起这件事不免又要有多少别扭,想到这里,她便把这个主意暂时搁了下来。后来她又想到,如果达西拿不准他表弟的话会和他自己完全一致,那他决不会冒冒失失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于是她就干脆打消了这个主意。

那个下午她跟韦翰先生在腓力普先生家里第一次见面所谈的话,现在都能一五一十地记得清清楚楚。他许许多多话到现在还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于是她突然想到他跟一个陌生人讲这些话是多么冒昧,她奇怪自己以前为什么这样疏忽。她发觉他那样自称自赞,是多么有失体统,而且他又是多么言行不符。她记起了他曾经夸称他自己并不是怕看到达西先生,又说达西先生要走就走,他可决不肯离开此地;然而,下一个星期在尼日斐花园开的舞会,他毕竟没有敢去。她也还记得在尼日斐花园那人家没有搬走以前,他从来没跟另外一个人谈起过他自己的身世,可是那家人家一搬走以后,这件事就到处议论纷纷了。虽然他曾经向她说过,为了尊重达西的先父,他老是不愿意揭露那位少爷的过错,可是他毕竟还是肆无忌惮,毫不犹疑地在破坏达西先生的人格。

凡是有关他的事情,怎么这样前后悬殊!他向金小姐献殷勤一事,现在看来,也完全是从金钱着眼,这实在可恶;金小姐的钱并不多,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欲望不高,却只能证实他一见到钱就起贪心。他对待她自己的动机也不见得好;不是他误会她很有钱,就是为了要搏得她的欢心来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只怪她自己不小心,竟让他看出了她对他有好感。她越想越觉得他一无可取,她禁不住又想起当初吉英向彬格莱先生问起这事时,彬格莱先生说,达西先生在这件事情上毫无过失,于是她更觉得达西有理了。尽管达西的态度傲慢可厌,可是从他们认识以来(特别是最近他们时常见面,她对他的行为作风更加熟悉)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品行不端或是蛮不讲理的地方,没有看见过他有任何违反教义或是伤风败俗的恶习;他的亲友们都很尊敬他,器重他,连韦翰也承认他不愧为一个好哥哥,她还常常听到达西爱抚备至地说起他自己的妹妹,这说明他还是具有亲切的情感。假使达西的所作所为当真象韦翰说的那样坏,那么,他种种胡作非为自难掩尽天下人的耳目;以一个为非作歹到这样地步的人,竟会跟彬格莱先生那样一个好人交成朋友,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她越想越惭愧得无地自容。不论想到达西也好,想到韦翰也好,她总是觉得自己以往未免太盲目,太偏心,对人存了偏见,而且不近情理。

她不禁大声叫道:“我做得多么卑鄙!我一向自负有知人之明!我一向自以为有本领!一向看不起姐姐那种宽大的胸襟!为了满足我自己的虚荣心,我待人老是不着边际地猜忌多端,而且还要做得使我自己无懈可击。这是我多么可耻的地方!可是,这种耻辱又是多么活该!即使我真的爱上了人家,也不会盲目到这样该死的地步。然而我的愚蠢,并不是在恋爱方面,而是有虚荣心方面。开头刚刚认识他们两位的时候,一个喜欢我,我很高兴,一个怠慢我,我就生气,因此造成了我的偏见和无知,遇到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我就不能明辨是非。我到现在才算不了自知之明。”

她从自己身上想到吉英身上,又从吉英身上想到彬格莱身上,她的思想联成了一条直线,使她立刻想起了达西先生对这件事的解释非常不够;于是她又把他的信读了一遍。第二遍读起来效果就大不相同了。她既然在一件事情上不得不信任他,在另一件事上又怎能不信任呢?他说他完全没想到她姐姐对彬格莱先生有意思,于是她不禁想起了从前夏绿蒂一贯的看法。她也不能否认他把吉英形容得很恰当。她觉得吉英虽然爱心炽烈,可是表面上却不露形迹,她平常那种安然自得的神气,实在叫人看不出她的多愁善感。

当她读到他提起她家里人的那一段时,其中措辞固然伤人感情,然而那一番责难却也入情入理,于是她越发觉得惭愧。那真是一针见血的指责,使她否认不得;他特别指出,尼日斐花园建交舞会上的种种情形,是第一次造成他反对这门婚姻的原因……老实说,那种情形固然使他难以忘怀,自己也同样难以忘怀。

至于他对她自己和对她姐姐的恭维,她也不是无动于中。她听了很舒服,可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慰,因为她家里人不争气,招来他的訾议,并不能从恭维中得到补偿。她认为吉英的失望完全是自己的至亲骨肉一手造成的,她又想到,她们两姐妹的优点也一定会因为至亲骨肉的行为失检而受到损害,想到这里,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沮丧。

她沿着小路走了两个钟头,前前后后地左思右想,又把好多事情重新考虑了一番,判断一下是否确有其事。这一次突然的变更,实在事关紧要,她得尽量面对事实。她现在觉得疲倦了,又想到出来已久,应该回去了;她希望走进屋子的时候脸色能象平常一样愉快,又决计把那些心思抑制一下,免得跟人家谈起话来态度不自然。

回到屋子里,人家立刻告诉她说,在她出外的当儿,罗新斯的两位先生都来看过她了,达西先生是来辞行的,只待了几分钟就走了,费茨威廉上校却跟她们在一起坐了足足一个钟头,盼望着她回来,几乎想要跑出去找到她才肯罢休。伊丽莎白虽然表面上装出很惋惜的样子,内心里却因为没有见到这位访客而感到万分高兴。她心目中再也没有费茨威廉了,她想到的只有那封信。

第三十七章

那两位先生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罗新斯;柯林斯先生在门房附近等着给他们送行,送行以后,他带了一个好消息回家来,说是这两位贵客虽然刚刚在罗新斯满怀离愁,身体却很健康,精神也很饱满。然后他又赶到罗新斯去安慰珈苔琳夫人母女;回家去的时候,他又得意非凡地把咖苔琳夫人的口信带回来……说夫人觉得非常沉闷,极希望他们全家去同他一块吃饭。

伊丽莎白看到咖苔琳夫人,就不禁想起:要是自己愿意跟达西要好,现在已经成了夫人的没有过门的侄媳妇了;而且她想到夫人那时将会怎样气愤,就不禁好笑。她不断地想出这样一些话来跟自己打趣:“她将会说些什么话呢?她将会有些什么举动呢?”

他们一开头就谈到罗新斯佳宾星散的问题。咖苔琳夫人说:“告诉你,我真十分难受。我相信,谁也不会象我一样,为亲友的离别而伤心得这么厉害。我特别喜欢这两个年轻人,我知道他们也非常喜欢我。他们临去的时候真舍不得走。他们一向都是那样。那位可爱的上校到最后才算打起了精神;达西看上去最难过,我看他比去年还要难受,他对罗新斯的感情真是一年比一年来得深。”

说到这里,柯林斯先生插进了一句恭维话,又举了个例子,母女俩听了,都粲然一笑。

吃过中饭以后,咖苔琳夫人看到班纳特小姐好象不大高兴的样子;她想,班小姐一定是不愿意马上就回家去,于是说道:

“你要是不愿意回去的话,就得写封信给你妈妈,请求她让你在这儿多待些时候。我相信柯林斯太太一定非常乐意跟你在一起的。”

伊丽莎白回答道:“多谢你好心的挽留,可惜我不能领受盛情。我下星期六一定要进城去。”

“哎哟,这么说来,你在这儿只能住六个星期啦。我本来指望你待上两个月的。你没有来以前,我就这样跟柯林斯太太说过。你用不着这么急于要走。班纳特太太一定会让你再待两个星期的。”

“可是我爸爸不会让我的。他上星期就写信来催我回去。”

“噢,只要你妈妈让你,爸爸自然会让你的。做爸爸的决不会象妈妈一样,把女儿当做宝贝看待。我六月初要去伦敦待一个星期;要是你能再住满一个月,我就可以把你们两个人当中顺便带一个人去,涛生既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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