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皮绷成的巨鼓,犀牛颅骨上点的火。
阿瑟亲王带着一队身着黑衣的亲信,由两名乌勒勇士身后引着,走向草原上的金色大帐。
将军们的亲卫队分列两侧,皆手握铁骑枪,面无表情,煞气森森。乌勒人以骁勇彪悍著称,几乎比西边大陆的人高一头壮一圈,火光下亮铜色的皮肤泛着一层精光。和他们比起来,阿瑟亲王这一行人,就显得格外瘦弱,更别提原本就比常人还要修长瘦削上几分的阿瑟。
金发蓝眼的亲王殿下不紧不慢地走着,神色自若。
一行人刚刚踏进大帐中,还未落坐,就看见一名发辫披散,浑身沾满血污的人挣扎着想要从地面上爬起来。
“滚开!”
男人在瞬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豹子般一跃而起,撞开原本按住他肩膀的勇士,扑向刚刚进账的阿瑟亲王,想劫持他们作为人质。
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乌勒成年男子,打猎时不像罗兰人鲁特人那样以火器取胜,而是保留了冷兵器时代近战搏斗的习惯。乌勒囚徒扑来的瞬间,风声中混杂着血腥味。阿瑟亲王背后的黑衣随从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伸手要从腰间拔出枪械来,直到摸了一空才记起面见乌勒大君与将军们时,他们的武器已经暂时上交了。
咚——
膝盖骨重重磕在地面,大帐内的囚徒被两名皮肤黝黑,行动犹如鬼魅的刺客按住了肩膀。
携带长弓的刺客将弓弦套上囚徒的脖子。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弓弦收紧后与筋肉骨头摩擦的声音,囚徒的眼睛金鱼般鼓了出来,脸很快地变成可怕的颜色。
跟随在阿瑟亲王身后的随从们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传闻乌勒的大君手下养着一批刺客,当哪位乌勒军事高层的将军被长老们一致认为犯了通敌罪,黝黑的刺客就会携带弓弦前去将他勒死。原本这是种悄无声息的处决,此时却被刻意安排在阿瑟亲王一行人抵达的这一刻。
一个不善的下马威。
囚徒的尸体缓缓倒地,大帐中刀光火光相映,在座者都面无表情。
气氛绷紧像快断开的弦,有人在这时鼓起掌。
“精彩。”
阿瑟亲王笑吟吟地,苍白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鼓着掌,指上的红宝石在火光中闪烁光芒。
“大君的刺客优秀得令人艳羡。”
在他走进大帐起,无数目光早已经落到他身上,观察着他脸上的任何变化。此时,观察他的人后背像被毒蛇爬过一般,升起一股阴冷的寒意。被处死的囚徒,是之前促成了这次合作,在乌勒内部最为支持与阿瑟亲王联合的将军。可怕的是,至始至终,阿瑟亲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更别提惊疑恐惧。
金帐首座的西乌勒统治者,卡图尔大君缓缓朝他举了一下牛角杯:“亲王殿下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原本我们想派苏曼将军率兵与你协作。不过,你已经看到了……”
牛角杯朝地面的尸首一示意。
“他死了。”
“的确是个不幸的消息,”阿瑟亲王笑意不改,“一如圣特勒夫斯二世重新召集了医院骑士团,红白交织的旗帜已经重新升起,他们携带着火枪与巨炮——想来你们在不久前,都已经再次认识到它们的威力。”
他跨过地上的尸体,自若地在主人没有邀请的情况下,在客座上坐下。
几乎是在他坐下的瞬间,帐中的所有乌勒将军同时拔刀而起,黑衣侍从一抬手,不知以何种方式躲过搜查的袖箭齐齐瞄准首座的乌勒大君。
酒落青铜杯,声如冽石。
阿瑟亲王像草原人一样,屈膝而坐,手肘搁在腿上,为自己倒酒。那原本让他们下意识轻蔑的阴柔长相,在此时透出一种极度危险的诡异——来到这里的,不是固守准备的骑士,不是胆怯的懦夫,而是一个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疯子。他笑着抬头,朝所有人举杯:
“我亲爱的盟友们,不夺回你们的圣地吗?”
…………………………
教皇的舰队在医院骑士团的组织下集结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紧张而又诡异的气氛从天国之海扩散到赤海。新教皇圣特勒夫斯二世的目光,一会落在天国之海中部,一会落在赤海这边,偶尔也会朝更远的异教徒领域投去一会儿。
正如鲁特皇帝奥尔西斯说的那样,教皇的立场是暧昧的。
他将舰队集结起来,却迟迟没有宣布自己到底要加入哪一边。这给了雅格国王约翰六世一些希望,他的间谍和密探在教皇国内空前活跃起来。
贝尔莱德城。
“第一个进攻目标——”
两位年轻的统治者与他们各自带来的将军们做出了决意。
“森格莱岛。”
这一次联手对雅格开战,罗兰和鲁特选择主动对雅格王国发起进攻。联合行动之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敲定战争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作战目标。盟友作战需要顾忌的利益关系太多,目标的选定经过整整三天的激烈争执,这才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