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重新将拖鞋换下,堪称狼狈地重新穿上自己的鞋,他的嘴角已经无法辨认情绪,只是有些机械般地向上咧着。
他对余归桡道“再见”,余归桡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脸,继而忽然沉声道:“祁汜,下次你准备好了再过来,可以吗。”
祁汜楞楞地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只有万籁俱寂的、缄默般的漆黑。过了好半天,祁汜才轻声道:“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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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汜回了学校,第二天请了半天的假。他不敢请太久,因为每一分在时间上的偷懒,都会被察觉,最后只能更加痛苦地奉还。
可是他实在是难过,又觉得恍惚,上课时效率也不佳,常常好几个小时下来回忆自己做了什么,都感觉是空白的。
恰逢相熟的学长拿到了offer请大家喝酒,祁汜帮这位学长写过作品简历,也帮他做过应急的活动海报,因此和他关系还不错,也在受邀之列。
学长是在大学期间活得非常任性又自由的人,传言他明年本来要延毕,但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也成功逃过一劫,让系里撤回了决定。
在余归桡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祁汜热衷于社团活动。学长带着祁汜喝酒,看展,去春天的湖面划船。
虽然往往都是一大帮人一起,但那段日子确实是祁汜少有的轻松时刻。
祁汜心里苦闷,聚会的时候喝酒喝得喧宾夺主,很快就醉了,学长觉得十分好玩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祁汜代数课的笔记本,在他面前晃了晃,“喂?还记得我是谁吗?谢谢你的笔记,最后一次补考成功飞过了。”
祁汜趴在桌面上,被本子晃得眼晕,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本子,眼睛好看地弯起,又轻又缓,像小孩子一样露出了笑容:“怎么这样啊?我怎么真的把资料忘记了。”
学长被他笑得一愣,过了好半天才动了动手腕。
他靠近祁汜,用非常低的声音很慢很慢地道:“祁汜,你是不是喝醉了?”
祁汜对于吹在耳边的气流十分敏感,他不是不懂,但他真的不想动,也动不了,便有些困倦地闭上眼,轻声道:“是啊。”
学长笑了笑,他在祁汜旁边坐下,又重新要了一杯酒,撑着脸看他,小声问道:”祁汜,你是吗?”
祁汜扭过头,不说话了,学长喝了一口酒,笑道:“追你你也没反应,还以为你不是呢。”
祁汜眨了眨眼,这下是真的有点茫然了,“你追过我吗?”
“是啊。”学长大方地承认了,“不过就开了个头,看得出来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刚好我也忙,看你也没有什么反应,就算了。”
祁汜把额头磕在桌子上,抿起嘴,“好烦啊,怎么谁都明白啊,倒是来个人来教教我这些啊,告诉我怎么办啊,以为我愿意的吗。”
这样子更像小孩子了。学长坐在一旁,看得都笑了起来,“没办法,只能靠你自己了。这种事也没有几个人是天生就会的。”
过了很长时间,祁汜都没再说话,学长看到他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头,看到他白皙温暖的颈后,也看到他趴在桌上、始终颤抖着的手,忽然动了一点情,觉得眼前的祁汜在此时有种让人心惊的漂亮。
他把杯里的酒喝完,走到祁汜身边,给了他一个朋友一般的拥抱,却轻轻地贴着祁汜的耳边道:“或者我现在把算了撤回,还来得及吗?你要不要试试,想一想遗忘的方法。”
祁汜安静地被抱着,舒适的安全感让他觉得困倦,他把手搭在了学长的背后,但是最后,也没有开口回答。
第30章第30章不度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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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进入冬天,湖面开始结起薄薄的冰层,冬天的雾霾严重常常要让人遮起口鼻。
祁汜有了第一门缺勤记录,而余归桡参与了某项射电望远镜的建设验收,去了趟贵州。
在这个时间里,祁汜谈了第一场恋爱,然后又分手了。
在一起的时间还算快乐,学长是很体贴的恋人,祁汜投入了很真挚的感情,但最后还是和平地散了。
学长也未必有十分真心,但很聪明,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可能是会比祁汜受伤更多的人,分手之时便抑制着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情感,像个大哥哥一样,吻了吻祁汜的眼睛便放开了。
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更亲密的举动,第一次接吻甚至还是祁汜主动的,就在在一起不久之后。
祁汜很青涩,所以那种要命的可爱在嘴唇相抵的瞬间又浮上了学长的心头。
可是祁汜依旧是颤抖的,这次却不再让人感到仿佛要碎掉一般的美丽,而是让人怜惜地难过。
说实话,他们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动心的感情基础,只不过是圈子的常态,但两人好感都在,所以恋爱一开始也能算在甜蜜的范畴。
而且祁汜似乎十分缺乏安全感,所以常会在他身边的人感觉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事实可能也确实如此,祁汜是非常容易让人感到幸福和甜蜜的恋人。他很依赖身边的人,会弯起眼睛、很专注地地看着对方笑,他有他的有趣和浪漫,有的时候他就像一块温暖的糖。
但是学长却总是觉得,祁汜给人的幸福感是轻飘飘的,并没有落到踏实的地面,而且可能不会有落下的一天。
他相信祁汜并非虚情假意之人,相反,他的感情像水一样真挚而纯洁,却可能只占了杯子的几分,剩下的刻度是他无法企及的,就像空气虽然看不见,但填满那里。